其实,蓝墨这次回来也不是有什么紧急事,那晚下班回到学校,接到二伯母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说,她二伯腰病又犯了,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了,她堂姐年初就外出忙事业,堂弟出去当兵好几年没回来过,伯母说啊,你二伯谁也不想,就成天叨唠着,也不知道小墨这孩子一个人在外头过得怎么样,孩子脾气犟,大过年的还一个人跑出去,家里这事情谁也怪不了,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二伯向来是最疼蓝墨的,总说她乖巧懂事,就是太瘦了,吃饭时总把大块的肉挑给她,倒跟自家孩子一样亲,蓝墨也跟他亲,就在电话里跟伯母说,明天回去看二伯,叫他别太挂念。
收到陈子昂的那条短信,蓝墨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或者说陈子昂不知道她回老家,
――我回老家了。
――我也在老家。
――??
――明天早上西河公园见一面好嘛?
――你也在H市?
――是啊,你说是不是很巧?
这也太巧了,蓝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陈子昂这个人,从那次报告会以来,就频频出现在她的世界,说对她一见钟情吧,实在荒唐,如果不是,后来又为什么横行插入她的生活,还有,她为什么见他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们一定是认识的,现在他说他老家也在这里,那么就没错了,这样想着,蓝墨就答应明天上午和他见面,这一次她要把这些疑惑向他问清楚。
1.
第二天,陈子昂一早就醒了,想着待会就要见到蓝墨就觉得很兴奋,二叔一早上山拾掇柴火去了,二婶在厨房忙活,他就一个人在村子里闲逛了起来。
初春的早晨,这个山坳坳里的小村子,还是寒意料峭,陈子昂把敞开的羽绒拉上,把后面的帽子掀起来戴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有点儿像村里早上起来喝茶的老头,就是挺拔了些,一路上,碰见几个早起的大妈,提着拿去浆洗的衣服,他朝她们微笑,她们也对他笑,问他是哪家的孩子,他就说是老陈家的:就是那个搬去儿子家住的老陈?对的,是他。估计还是把他当成堂哥了。
农村人起的早,天才刚醒,屋里就锅碗瓢盆地忙起来了,但路上的行人还是不多,陈子昂走了一圈,发现村子比他印象中的要小得多了,小时候奔跑过的一条条路也变得格外狭窄,他走到了蓝墨老家,这里是小时候每天都来的地方,现在,门口荒草萋萋,房子外面石灰斑驳,但洪水褪去后留下来的水渍还是苍黄的醒目,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故事。那片承载了小时候太多欢乐的竹园,也还有稀稀疏疏的几株竹子,只因太久无人管理,看起来有点杂乱,不过陈子昂还是找到了那颗竹子,小时候调皮,他和蓝墨用刀子刻过字的:
昂昂,小墨,到此一游。
稚嫩的笔触,无法倒流的时光。
2.
蓝墨住在镇上,二伯家离西河公园不是很远,吃过早饭,外面一片春光明媚,她和陈子昂约的是八点半,她七点半就出门了。
上早班的时候,马路上的早点摊还没有撤去,车来人往,喧闹异常。给家人买早点,和同事约着一起去上班,这一切在这温柔的春光的点染下,格外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这也是这座小城给蓝墨的感觉。
到了西河公园,陈子昂还在公交上。蓝墨就在公园外围等他,这里跳广场舞的大妈刚刚散去。
陈子昂一下车就看到了她,这天,她穿了一件灰棕色长外套,帽子也是灰白色的,浅灰色的围巾随意搭在脖子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有点像只考拉,只是体积要大的多,呆望着公园前面的人物铜塑。
他就这样望着她,阳光在转动,从她头上方打下来,使她的侧脸看起来有点飘渺。在报告厅做调研报告,他认出了她,那时只是觉得缘分奇妙,人生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们却能在十多年后还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报告厅再次遇见。小时候,她是他的向导,带着他玩各种城里孩子不曾接触的游戏,见识农村里的各种事物,和他一起闯祸,一起挨骂,那时候,开学回城是让他觉得最难过的事,他就想和小墨一直这样玩啊玩啊,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这是每次离别时心里最强烈的愿望。再次相遇,她已经历了物是人非,他却还是莫名其妙地被她牵引,一开始嘻嘻哈哈不去相认地靠近,只是想捉弄一下这个小时候总是自以为是的丫头,现在鼻涕虫长大了,懂得比你多了哼,可现在...
早高峰,马路上车堵为患,哪个车主不耐烦地猛揿了下喇叭,惊醒了两个发呆的人,蓝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和陈子昂四目相对。
现在,我想用生命去保护你。
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只是想摸摸她的叶子,亲亲她开的花,他们并不好奇她的根长什么样子,或许从未想到过它。可这一天,陈子昂看到了蓝墨的跟,受过伤却还是无比倔强的样子,小墨啊,以后我们在一起吧,我带你去阳光很足离我很近的地方,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