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老家,我选择了国道,一个人,一辆车,说走就走。一路上,我的车速都控制在60码以内,沿着回家的路,不紧不慢的开,听着悦耳的歌曲,车辆在绵延的群山中尽情穿梭,叽叽喳喳的鸟儿不时在车前欢快的越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道路两旁,能时不时看到一片片金黄的稻浪,在阳光下迎风起舞;村落旁是大大小小的菜园,三三两两的老人弓着背,拿着农具在辛勤的劳作。菜畦里的果蔬长势喜人,枣红的辣椒,碧绿的青菜,紫色的茄子,柳树上挂满了已经熟透的丝瓜,橘树上的桔子在逐一给自己涂上橙色,柿树上的柿子挤挤挨挨,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想第一个红。这些都是闲不住的乡下老人的杰作。你们年轻人在城里好好工作,我们老人家在乡下好好守家,让你们回家都有香喷喷的饭菜吃,这是年轻人离开故土时,老人庄严的承诺。
这次回老家,我只安排了一天的行程,时间上还是有一点点紧。我看望了两个奶奶和姑妈姑父之后,紧接着是马不停蹄地绕道去山里,看了膝盖受伤的舅妈。中秋节后几天,舅妈和舅舅骑电动车去镇上当街,雨后的乡村小道有点滑溜,老两口不小心摔了一跤,舅妈的膝关节当时就有淤青,但没当一会事。
农村的老头老太太总觉得自己皮糙肉厚,没有城里人金贵,摔一跤不碍事(其实还是舍不得去医院看病的花销,这些老人都是苦了大半辈子的人,一块硬币都巴不得扳成两块用),乡村赤脚医生也建议用红花油擦几次膝关节就会好。这次两个老人家都失算了,舅妈的膝关节一天比一天肿的厉害,国庆节那天,膝关节肿得像个磨盘,还伴随39度的高烧,人都有点迷糊。在乡村赤脚医生那里打了两天吊针都不见好。
国庆节第二天,舅舅把舅妈打吊针的图片发到了家人群。我们这些晚辈才知道老人家摔跤的事。表哥干着急回不来,我有事去不了。在南昌做房产中介的表姐和表姐夫,知道消息后,立即做出决定。表姐夫暂停了手上的工作,马上开车到山里,把老人家接到崇仁县人民医院治疗。从早上到下午,经过各种检查,终于办好了住院手续。科室主任非常严肃地批评了老人家,再晚几天送来,这条腿要锯掉。
经过医生专业的治疗和表姐夫细心的照护,谢天谢地,舅妈的腿总算保住了。否则不知道怎么办,舅妈是一个闲不住的老太太,春天穿梭在竹林间挖笋,夏天精心打理着她的菜园,秋天翻山越岭摘茶籽榨油,冬天和一群老太太在群山中采黄栀子做药,这就是一位古稀老人,一年四季的日常生活。
舅舅老两口不差钱,他经常开玩笑问我钱够不够用,存折上有好几位数的定期存款,每个月还有差不多3000元的退休金,自己种稻,自己栽菜,山上有茶籽,柴火灶烧着免费的木材,热水瓶里装着免费的山泉水,床底下放着几十桶免费的山茶油,想开荤,家里养了鸡鸭,随时可以杀一只解馋,门口有鱼塘,鱼儿长得又大又肥,枣树、橘树、柿树、柚树等围着房子,一棵又一棵。钱在舅舅那里失去了作威作福的能力,他们基本上实现了自给自足。表哥是西安交大的教授,表姐自己开了一家房产中介,他们早已实现了财务自由。兄妹两每个月还会分别给二老的银行账号上转3000元生活费。在十里八乡,二老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可是老人家还是闲不住,他们靠自己的劳动不仅老有所为,还老有所乐。表哥表姐给二老的生活费,基本上派不上用场,跟舅舅的退休金一起,躺在银行的账户上睡大觉,免费给银行创造财富。
这次回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土匪,后备箱里满满当当。一只肥鸭,两桶茶油,三框鸡蛋,四只鲫鱼,五根丝瓜,还有毛豆、葛粉、芋头、红薯、桔子、柿子……,临走的时候,我跟舅舅舅妈拉扯了半个小时,这么多东西吃不完的,坏掉太可惜。舅妈乐呵呵地说,你可以给左邻右舍匀点,我们在乡下,送人都送不出去,家家户户都有。
当我老了,退休了,我一定要在老家整套房,不讲究排场,够用就好。房前屋后,都辟成菜园,种上果蔬。翻地,播种,施肥,浇水,除草,灭虫,春播秋收,四季耕耘,闲暇看看书,码码字,喝喝茶,听听歌,就像舅舅和舅妈一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要做,哪有时间去想生老病死。曾经在公交上,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对一个90多岁,还在田间劳作的老奶奶说,能吃能做就是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