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秋天的人。往年一到秋天,那秋风秋雨让人冷的直哆嗦。
春去的时候我也会不舍,有一种留春不住的哀愁。真正伤春悲秋。
前天读到这样一句,“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日阴阴正可人。”心里一动。
夏天,有绿树浓荫、十里荷花、百日紫薇。
到秋天,又有三秋桂子、木芙蓉、茶花、菊花。
待冬来,又有梅花和雪花。
一年四季的花是看不尽的,我又何需伤感。
不再怕深秋,于是去往雨中的山峦。
我从十里琅珰上山。山脚几户人家。有一人家的柚子树结了很多果子,我看过不知道多少回。这次忍不住摘了一个。
一手打伞,一手提着沉甸甸的柚子,走在山路上。整座山似乎只有我一人。很安静很安静。
走过漫山遍野的的茶园,就到了山的背面,两边山崖,树木遮天蔽日,阴阴的暗暗的。
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脚步、雨滴声。
我完全被恐惧袭击了。只好自己给自己壮胆。
但内心坚信杭州的治安水平全国第一。
就这样一路提心吊胆,到了观景台。那里视野绝佳,山峦的轮廓若隐若现、几重山脊重重叠叠,又雾气腾腾。仿若人在虚无缥缈间。
我故作镇定看了一会,还录了一小视频。
不久就到了三分岔路口。为什么叫三分岔呢,一条路去龙井村,一条路去法喜寺,一条路去梅家坞。法喜寺和梅家坞的登山路线已用脚丈量过多次,而龙井村路线还没有体验过。
我想去往龙井村,从那里下山,实在害怕,便就近从法喜寺方向下山。
下山的那一面山脉是山的阳面,视线变得开阔,中间一土路还算宽敞,两面都是茶园。看到山底一群群的被茶园包围的房屋,页片转红或变黄的树木夹在墨绿的茶园中间,有一种色彩美。远处的一大片水域大概是钱塘江。甚至能听到几声狗吠。
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突然对面冒出一个人来。吓的人不轻。
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衣裤,没有打伞。待他走进,看清他五官端正,眼神挺正派。
怎么下雨来爬山?上午出门时没下雨。这出门不看天气预报的人,或即使看了天气雨预报,也懒得打伞。男人就是这样。
女人无论晴天下雨,都有带伞的好习惯。
我请他给我拍了一张照片,过了这个村没有下个庙了。这才有了唯一的一张雨中茶山纪念照。好不好看不管,只要照片里有当时的风、雨、雾。
他上山,我下山,就这样别过了。
他远去了,我还在发痴,都说相公痴,竟又有比相公还痴的人。整座山大概就我们两个雨中登山的人吧。
我应该送一朵茶花给他。
这才有心情享受这浓雾。
天上下着小雨,极细的牛芒一样迎风而来钻进伞底,吹得人满头满脸,头发被打湿了。整座山被包裹在欲语还休的雾里,失意的人见了是萧瑟,有情人看了是缠绵。
打伞俯下身,轻嗅这山野里的小花,一股菊的清气。是三脉紫菀(山白菊)。
茶花的香气,也是一种清香,呀,恰好我穿的裤子也是这种黄色。
秋天应是黄色的,稻子、桔子、柚子、板栗的果肉、桂花、蟹肉,无一不是黄色。
如果说春天是一树树的花开,那秋天就是一树树的果熟。
吃一些黄色的果实,人会感觉到被滋养。
到了山脚。也是一片茶园,那一片茶园感觉特肥沃,茶树一丛丛并不高大,茶花却一树树开满了。又被雨打落了。我捡了一些装在袋子里。
十里琅珰上山,法喜寺下山,花了两个小时,步数一万步。大约五公里吧。果然是十里。
山中半日,五官肺腑都极致享受。眼睛被墨绿的茶园洗明亮了,脸蛋裸露在湿漉漉的空气中仿佛做了一个天然spa,肺腑吸入大量的负氧离子。
更有,一人走在天地间面对恐惧的经历,刻骨铭心。一次恐惧就是一次重生。
《西藏生死书》里说,人战胜的恐惧越大,投胎转世越幸运。
我竟不再害怕秋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