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驿初记:古槐与星尘语》
数万年的时光在李羽身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到沉稳厚重的中年,再到如今鬓角染霜、身形渐缓的八旬老人。这漫长的历程里,他或许见证了星辰的生灭,历经了无数的变迁,而容颜的老去,更像是时光给他盖上的一枚独特印记,沉淀着数万年的故事与感悟李羽坐在院前那棵需三人合抱的古槐下,指节分明的手抚过树干上深深浅浅的纹路——这是他三千年前亲手种下的苗,如今枝桠已能遮住半座院落的光阴。风卷着几片泛黄的槐叶落在他膝头,他抬手拂去时,腕间那串用星子碎屑穿成的手串轻轻作响,每一颗碎屑都对应着一颗他曾目送熄灭的星。
“当年在天狼星畔与异族谈和,你还笑我把谈判桌当成了酒桌。”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凳轻声开口,像是在同某个早已消散在时光里的故人对话,“如今我连酒盏都端不稳了,你若还在,怕是要笑我成了个没用的老东西。”
鬓边的白霜被风掀起几缕,他缓缓起身,每一步都带着与年龄相符的迟缓,却又藏着数万年沉淀下的稳。院角的铜钟锈迹斑斑,钟锤早已不知所踪,那是他当年平定星际乱局时,各族首领联名赠予的信物,如今只剩下钟身上模糊的星图,还能辨认出当年星河的模样。
“岁月这东西,真是半点情面都不讲。”他抬手摸了摸鬓角的霜白,指尖触到的褶皱里,藏着曾踏遍星河的豪迈,也藏着看着故友一个个化作星尘的怅然,“可若再选一次,我还是要走这一遭——毕竟见过星辰生灭,听过万古潮声,才算没辜负这数万年的时光。”
风又起,古槐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也像是在替那些逝去的岁月,轻轻回应着这位走过万载春秋的老人。
门口外走进了一位男子白衣男子指尖悬在半空,刚要触到石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动作却轻轻顿住。他周身的衣袂不染纤尘,连垂落的发梢都不见半分岁月痕迹,与李羽鬓边的霜白形成刺目的对照,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与李羽相似的、跨越万古的沉郁。
“三百年前在织女星系的尘埃带,我见过个少年。”他终于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压着化不开的轻愁,“剑招里带着冲劲,能劈开星云的涡流,当时我以为,总算能等到个能跟上脚步的人。”
李羽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了倾,腕间星屑手串又响了响:“后来呢?那少年……”
“后来啊。”白衣男子垂眸,指尖划过茶杯边缘,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凉意,“他在两百岁那年,选了守住一颗濒临坍缩的星球,最后跟着那颗星一起,成了尘埃带里的一粒沙。”
风卷着槐叶落在两人之间,李羽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他望着白衣男子始终未变的容颜,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对方时,这人也是这般白衣胜雪,站在刚形成的猎户座旋臂旁,说要找个能一起看星河更迭的对手。数万年过去,对手没找到,连沿途遇见的人,都一个个成了时光里的泡影。
“你说,是我们走得太快,还是这天地本就容不下第二个‘我们’?”李羽抬手揉了揉眉心,褶皱里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上次见你时,你还说再等等,可这一等,又是一百年。”
白衣男子终于端起那杯凉茶,却没喝,只是望着杯中晃动的槐叶倒影:“前日在银河系边缘,我听见段星波震荡的频率,像极了当年你我初悟‘恒境’时的波动。只是等我赶过去,只余下一片正在冷却的星核——像是有人刚触到那层门槛,又被时光硬生生拽了回去。”
他抬眼看向李羽,眼底的沉郁终于翻涌成看得见的怅然:“不是没有回响,是这回响太轻,轻到刚冒头,就被万古的风,吹得没了踪迹。”
李羽沉默着,抬手摸了摸腕间的星屑手串,每一颗碎屑都在掌心发烫——那是他见过的星辰,也是他错过的“回响”。风再次掀起他鬓边的白霜,古槐的叶子沙沙作响,这一次,却不像在应和,倒像是在替那些没来得及长大的“回响”,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