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

浅夏的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藏在树叶底下的鸟儿正在冲着朝阳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路旁一些早开的花已经开始泛黄,即将凋谢,晚春的伤感和浅夏的活力矛盾的共存着。

宿雨像往常一样拿着教科书,哼着不着调的歌曲,嘴角微微上扬着,轻快的向班级走去,就在转角的霎那,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变的僵硬而呆滞,双脚也像黏在了地上一样,用尽全部的力气竟然都没能再向前迈进一步。

不远处初阳在和一个本班的女生腻在一起,动作暧昧,宿雨顿时感觉脑海一片空白,像雕塑一样的呆在那,等回过神来,含着泪转身向操场跑了过去。   

操场上风依旧吹着,由于是上课时间,偌大个操场空荡荡的,一时间竟然显得有些荒凉,冷清,宿雨跑到了看台的最高层,蜷曲着身子,把头埋在了自己并不温暖的怀抱中,抽噎着,周围的鸟儿好像合着她的抽噎声叫的更欢快了,这时的宿雨听到那些该死的鸟叫声哭得更加厉害了,仿佛是要和它们比比看谁的声音更“动人”,在水漫金山的泪水中往日的幕幕像潮水一样慢慢的袭来。   

“你好,小妹妹,我叫初阳,是刚刚搬过来的,就住在你们家隔壁,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如果有人敢欺负你,给我说,我保护你!”   

“嘿嘿,你好,我叫宿雨”   

“来,我们打钩钩”初阳很认真的说。   

那是十二年前他们的第一次对话,那时的他六岁,她五岁。一个六岁的男孩第一次见到她就说要保护她,现在宿雨回想起来就感到好笑。

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好朋友,天天形影不离,早上一起打闹着去上学,课间时间一起玩耍,嬉戏,下午放学仍是打闹着一起回家。   

每天上学的时候初阳的妈妈都会哄着初阳说“你是哥哥,在路上要好好保护妹妹,知道吗?”每次初阳都是很自豪的笑着使劲点头,每当双方有一家的大人们有事出差,他们两个就可以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与其说吃饭倒不如说是用筷子打闹,玩耍,每当趁妈妈进厨房端菜的时候他们两个不安分的小鬼就摆着鬼脸打着,闹着,当看到妈妈出来的时候又迅速安静了下来,继续充当妈妈眼中的乖孩子,就这样他们一起度过了最天真无邪的孩提时代。   

伴着两人的欢声笑语,渐渐的宿雨脱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高高的马尾在夕阳的映衬下垂成最完美的弧度,每到夏天一身白色或粉色的公主裙在清风的吹拂下显得那么飘逸,动人,初阳也成长为了一个高挑清秀的少年,每到夏天总是穿着那好像永远都不会变脏的白衬衫,一头乌黑的遮眼长发,一辆不算很新的单车,满载着他和宿雨的欢声笑语,每当上学或是放学初阳载着宿雨在马路上飞快的骑行,总是把坐在后面的宿雨吓得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腰一直大叫,自己却在前面得意的坏笑,每次他们走在路上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总能让路旁的行人忍不住看两眼。   

在一次政治课上,老师在讲台上天南地北的胡乱讲着,台下的同学们各人做着各人的事情,把老师当成了空气,宿雨趴在书桌上无聊的玩弄着笔,坐在后面的初阳不安分了起来,他把一团写有字的纸团扔向了宿雨,宿雨一脸委屈的转身看了看初阳,初阳坏笑着向地下指了指,宿雨把纸团捡起来摊开,上面写着“女生喜欢什么礼物”宿雨把笔放在嘴角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调皮的偷笑着把书折成心形,兴奋的转身向初阳看去,但当目光扫过初阳的座位时,座位空空的,宿雨顿时失望了,当她刚想转过身时看到被老师罚站的初阳在后面举着凳子正朝着自己做鬼脸,宿雨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了像被春风吹放的桃花一样的笑容。   

初中的三年他们彼此鼓励,相互学习,当然也少不了闲暇时候的打闹,嬉戏,偶尔也会生气,斗嘴,但都是一些生活的的小插曲,只会让他们彼此更加了解,默契。   

三年青涩惬意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他们也都不负众望以相同的分数考上了同一所省城里的重点高中,在开学的前一天他们两家一起办了一场谢师宴席,那天,他们一起接受着来自老师和邻里乡亲的祝福,那气氛就像是小时候隔壁家的大哥哥大姐姐结婚一样,晚上初阳把宿雨喊了出来,在公园的路上悠闲的走着。   

“宿雨”   

“嗯”   

“做,做……做 我 女 朋 友 吧”   

“……”   

宿雨低着头不说话,像刚刚一样抠着自己的手指。   

“你说话啊,到底愿不愿意!”   

不知道初阳是有些紧张还是着急,额头有了微微的汗珠。   

宿雨看着此时的初阳,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你别一直笑啊,到底愿不愿意!”   

初阳几乎快要发火了,额头的汗珠更大了。

“难道以前不是吗?”   

宿雨狡黠的笑着跑开了。   

初阳站在那愣了一会,品味着宿雨刚刚说的话,“难道以前不是吗?难道以前不是吗?难道…”   

“好你个小妮,长能耐是吧,竟然敢逗我,哼哼,给我站着,别跑!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初阳飞快的跑了过去。   

紧张的高中生活很快就开始,刚开学他们就被爸爸妈妈老师叮嘱着要好好学习,为以后的大学做好准备,特别是宿雨的妈妈一直唠叨个没完,好像怕她不在宿雨身边宿雨就不好好学习一样。

由于是寄宿学校,宿雨再也不能天天上学放学坐在初阳的单车后面傻笑了,一下子离开了爸爸妈妈的呵护照料,他们两个都不习惯,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两个人只能硬着头皮相互照顾,互相取暖。

慢慢的他们适应了高中的生活,只是他们好像更离不开彼此了,高一就这么在离开爸爸妈妈呵护的苦涩和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新奇中过去了,高二很快也如期而至,他们也成为了学长学姐,坐在班里他们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走在校园里他们是令人羡慕的小情侣。

在紧张的学习压力下,初阳偶尔也会忙里偷闲租一辆单车带着宿雨去学校的后山去吹吹小风,看看夕阳,谈谈理想,附庸附庸风雅聊聊文学,看看那些关于感慨青春的读物杂志,一人一个耳机听着同一首歌,偶尔八卦八卦明星大腕的绯闻,那时的她说他们要去同一个城市,上同一所大学,就这样他们一起赶走了紧张但又很惬意的高二,高三,令每一个高中的学生都望而生畏,就连初阳和宿雨也没能逃出这个魔咒,刚开学初阳就带着宿雨去了他们以前经常去的后山。   

“这个是时光胶囊,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上装进这只玻璃瓶内,再次打开的时候梦想就会成真,这上面写的是我的一个秘密,你把你的写在这张纸上,我们一起把它埋在这棵树下面,五年之后如果还有机会再打开。”初阳面色沉重的说。   

“我先看看!”   

宿雨唰的一下从初阳手里抢过了那张写着所谓秘密的纸。   

“都说过了,要五年之后再看的。”   

在宿雨还没来得及打开之前初阳又抢了回去。

然后连同宿雨那张写着“平静安稳,不离不弃”的纸条装进了玻璃瓶里埋了起来。   

从后山回来以后初阳就慢慢的开始疏远宿雨,虽然他做的不动声色,但宿雨还是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起初宿雨只是认为可能到了高三,初阳有点不适应而已,渐渐的她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初阳不再主动找她去他们以前经常去的后山,不再主动说骑单车载着她出去玩,对自己撒着小谎的恶作剧也不再乱猜逗她开心,渐渐的,渐渐的宿雨觉得初阳变了。  

今天初阳突然给宿雨说让她进班早点有事要给她说,宿雨以为又是初阳像以前一样要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没想到,没想到在转角处竟然看到了他和别的女生暧昧的腻在一起,呵呵,还真是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宿雨站了起来,冲着空荡的操场用尽全力的喊了一声“初阳,你个大骗子!”   

从操场回来后他们过了几天彼此像陌生人一样的生活,就投入了各自的没有硝烟的战场中,最后初阳考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大学,而宿雨被爸妈安排着出国深造,他们以前说的城市谁也没有去,那所约定的大学谁也没有去上。  

在开学的前一天,宿雨把初阳喊了出去,还是以前的那个公园,还是以前的那条路,还是以前的那两个人。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   

“说啊,为你的背叛找个华丽的借口”   

“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你说啊,如果你有难言的苦衷,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还是有其它原因,你说啊,不然我不会出国的”   

“其实……我们曾经打钩的约定都是我骗你的,那些我爱你都是说着哄你的,那些甜蜜我早就不在乎了,我承认我已经不爱你了,这下你可以死心的走了吧!”   

“初阳,你是个无赖,我恨你!”   

初阳转身离开,只剩宿雨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九月的风吹在身上竟然凉凉的。   

虽然没有彼此的陪伴,五年的光阴还是依旧过去了,宿雨以一个海归的身份载誉回国,而初阳,不过这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而已,当宿雨回到母校来到那个充满她和他欢声笑语的后山的时候,那昔日的一幕幕又呈现在眼前,她来到那棵树下,挖出了五年前埋下的秘密和所有的甜蜜幸福。当她打开五年前就想看却一直没有看的那张纸时,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比那次看到初阳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更难受,哭得更厉害。   

“我把我的青春都耗在爱你里,但却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不会知道那天转角的一幕是他刻意安排的,她不会知道在高三开学前他得知她以后要出国深造,她的前途,她的未来,他给不了她,在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无助,她不会知道就在她出国的那天早上,他躲在她家门口,有多少话想给她说,她不会知道他是多么的想挽留她,她不会知道她走以后他是怎样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泣,她不会知道他是怎么习惯没有她的日子的,她不会知道她走以后他是多么恨自己,她不会知道他是怎样守着曾经的约定过没有她的日子,她不会知道他对那些属于他们的甜蜜是多么的珍惜,她不会知道他是怎样保管着属于他们的幸福的,她不会知道当她上飞机那一刻收到的短信“飞机落地以后记得传短信给我,顺便删掉我的号码,然后忘了我”他是怎样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来的,她不会知道为了她他变成了一个无赖,成了她最恨的恶人。   

宿雨用颤抖的手攥着那张纸向学校外面跑去。

“初阳,你个大骗子,找到你,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谁的青春里没几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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