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小时的大雨,罗城变成了水城。由于雨天路滑,车祸不断。好在司徒焱的车子已驶出“阎王路”,离医院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医院里正忙得很,陆续有伤者送来,多是因为雨天发生车祸而造成的。
本在大堂里躲雨的韩一平,也加入了救护人员的行列。他正忙着给一名伤者止血,手上沾满血迹,刚换好的衣服,已然血迹斑斑。“这些人怎么开车的,不就是下个雨嘛,赶着把自己往医院送,钱多没地儿花吗?”韩一平气不打一处来。他最看不惯不好好爱惜生命的人。
正骂着,手中的伤者让人给接走了。他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那眼里含着指责,似乎很不认同他刚才的话。他双眉挑了挑,认出了对方。是她,那个躲在楼梯内偷偷哭泣的小护士。看不出来,她对伤患倒是温柔得很。
韩一平举着带血的双手,目送那小护士推着人离开。有点意思,她是敢怒不敢言?他有说错吗?一点儿也没错。开车不好好开,害人害己。
他正出神,突然医院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紧接着传来玻璃破碎声,再加上车子报警的声音,本就热闹的医院,瞬间响声大作,更热闹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开车到医院里面撒野。韩一平拔腿就往外走,以为有人闹事,喊上门口两个保安一起,怒气冲冲地寻声而去。
司徒焱没力刹住车,人也软软倒在了方向盘上。多亏撞上前面的一辆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不知道韩一平带人急冲冲赶来,也不知道身旁的女人急红了双眼。
“咦,这车怎么瞧着眼熟?我去,司徒焱!你怎么了?”韩一平急呼,人已经一支箭似的跑了过去。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是他联系不上的司徒焱。方才忙着救人,就没再打他的手机。顾凡打电话来找人,说是再不过去,菜都要凉了。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开车闯进了医院。再跑近一看,那个平日里自大臭美的男人,一身狼狈,浑身是血,趴在车上不醒人事。他新买的宝马,卡在两车之间,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个女人。
“他奶奶的,是谁把你伤成这样?”韩一平没顾得看清车上的女人,忙着打开车门。可车子卡得太紧,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快,快来救人!”他招呼着身后两名保安,三人合力,才勉强将车门拉开一条缝。
缝太小,司徒焱倒在车门前,人却出不来。车子被人挂了档,钥匙还挂在上面。“让开,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蠢!”女人冷冷的声音传来,刺痛了韩一平的心。
敢说他蠢的人,只除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还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底线。他像只被人踩中的刺猬,正想开骂,在看清她的脸后,所有的话都止在喉咙,只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女人将司徒焱轻轻挪开,然后坐上驾驶位,熟练地挂档,踩油门。车子箭一般,往后退,瞬间脱离了包围。
她拉开车门,将司徒焱从车里捞出来。见过劲儿大的,但是没见过女人劲儿这么大。司徒焱身材再好,也有一米八的个儿,在她的手下,轻飘飘似的,她将他驼在背上,背进了医院。
“这女人,怕不是个野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嘴硬。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大人有大量,让着她。”韩一平跟在她身后小跑,还是救司徒焱要紧,以前的帐,迟些再慢慢清算。
司徒焱并无大碍,只因失血过多,再加上见夏雨纯受伤,急火攻心,到了医院后,绷紧的神经一放松,人便晕了过去。幸好身上的伤口并不深,包扎过后,已经止住了血。反而是夏雨纯,手掌心血肉模糊,再加上雨水侵蚀,整只手都肿成了猪蹄。
小护士很专业,给她消毒,上药,但不能缝针。手中传来的撕心的痛,但夏雨纯面不改色,目光浅浅扫过自己的手,便投到了床上躺着的司徒焱身上。韩一平满脸紧张,在房间里不停地打转。他已经通知了顾凡,让他马上飞过来医院。可外面的雨虽然停了,路上的状况却不能马上变好。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看了几遍手表,可司徒焱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焱没醒,那他只能问清醒着的人。
夏雨纯收回自己的手,跟护士道谢。护士走后,她才懒懒抬头,刮了韩一平一眼。“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受伤了,没眼看吗?”
“别废话,我眼瞎吗?我是问,到底是谁伤了他。”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这些日子,不是你跟他在一起?你怎么跑来问起我了?那人,不止是想伤他,是想要了他的命。”夏雨纯双眼变得犀利,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握成拳头,骨头都差点捏碎了。
“肯定是她!那个恶毒的女人。阿焱不就给媒体放了点料,对她来说,也没痛没痒,犯不着要了他的命吧。都说血浓于水,那家子人,全都是狼心狗肺。不,是猪狗不如。真是气死我了。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她算帐!”
“无凭无据,你就这么笃定是她干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于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回罗城吗?”
“你如果忧心他,当年又怎么会害他?女人心,海底针。你的话,我可不敢再相信。”
夏雨纯站起来,走到司徒焱身边,不回答韩一平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俊脸。“有些事,一定要做。有些情,一定要还。以后,他在哪儿,我在哪儿。即便是远远看着他,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韩一平还没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听见她又说道:“我走了,等他醒来,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你,就这么走了?不等他醒来?”
“不了。我知道,他并不想见到我。其实我已经跟踪他好几天了,如果不是他危在旦夕,我是不会现身的。不见面,各自安好。有些路,回不去了。”夏雨纯黯然离去,只留韩一平干瞪眼。
奇奇怪怪的两个人。明明都将对方放在心里,却死活不肯退步。别以为司徒焱前些日子去平县,能逃过他的眼睛。去平县,还不是去见她。这下,她从平县回来罗城,也是为了司徒焱。可她宁愿偷偷跟在他的身后,也不肯出来相见,这两人真是让人不省心。
韩一平揉了揉眉心,唉声叹气,感叹司徒焱情路坎坷,不如自己单身来得痛快。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韩,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