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是深二代,但父母的房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生活还是得靠自己拼搏,能省则省。”
当大多数同龄深二代还沉浸在衣食无忧的襁褓中时,95后女孩张曼爱已然脱离原生家庭开始独立,一个人在北京与黑中介对簿公堂,半夜从“垃圾堆”里淘出一个家。
10个月前,她搬进了位于深圳南山区一套23㎡的城中村民房,与父母所在的宽敞小区仅一街之隔,看似离经叛道的决定,实际上是她对“翻新人生”的矢志不移。
2020年,张曼爱在北京就读服装设计专业。
为兼顾学业和实习,曼爱在中介的介绍下,于距离市中心1.5小时地铁车程的通州区,租下了某品牌公寓一间由客厅隔断出来的房间,刚好能放下两张床,两个衣柜和一台电视。
尽管位于六环外,但北京的房租对刚步入社会的曼爱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其收费方式更让钱包吃紧。
在签订租房合同当天,她就被要求一口气拿出六个月房租。
“其中一个月的房租是作服务费,一个月的作中介费,一个月的作押金,然后再支付三个月房租。以至于现在回来深圳,发现城中村的租房体验好太多了。”
正如那个经典效应——“租房是社会给年轻人上的第一课”。首次租房,就差点让曼爱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半年房租打了水漂。
自北京禁止并整改隔断房行动开始后,曼爱租住的房间很快被社区发现并举报。
某日凌晨12时许,社区民警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房间内正在休息的三户人家,由于害怕半夜被驱逐,在中介的远程指示下,众人都选择默不作声。
第二天,房门外被印上了巨大的“拆”字,旁边的通知单上则冷冰冰地限制所有住客须在7天内搬离。
曼爱找到中介协商,而中介只是以一间连翻个身都困难的单间打发后便“人间蒸发”,要么选择默默接受,要么认栽另找房子,押金也不予退还。
对当时的曼爱来说,简直就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面对怎样都吃亏的双选题,走投无路的她自己创造了第三个选项,“因为没钱请不起律师,我就在淘宝上找起诉状代写,然后跑到北京通州法院去维权,庭审当天也是我一个人声泪俱下地控诉,还好最后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钱。”
不怕麻烦,勇于维权。当敢闯敢试的深圳精神遇上人间清醒的95后,曼爱正用实际行动为生活“除旧”。
待男友毕业后,两人一同回到深圳工作,仅用1600元/月就在南山城中村中租下一间一室一厅,独立卫生间,独立厨房,有阳光,还养了两只猫。
被北漂的租房经历教训后,曼爱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房子,哪怕手头不算宽裕,也要力所能及地让自己住得更好一点。
这一年,爱整活的年轻人又找到一种新的时尚潮流——“Stooping”。
Stooping直译是“弯腰”,意为捡回那些仍有再利用价值的物品,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捡破烂儿”。
这一行为看起来似乎与生活物资极度富裕且多元化的现代社会和“喜新厌旧”的年轻心态显得格格不入,但事实上,Stooping的出现带有某种必然。
在千万租房人口的深圳,由于搬家、断舍离等原因被弃置的物品数不胜数,这让设计专业出身的曼爱找到了很多可发挥的空间。
“家里很多东西要么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要么就是从二手网上淘来的。主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太多,但又买不起,这是最好的方式。”
每次出门路过村里的垃圾堆时,曼爱总会注意到那些斑驳的衣柜、充满岁月痕迹的桌椅和被遗弃的物件。它们中的大部分都能继续使用,就这样被当成垃圾处理不免有些“暴殄天物”。
尽管躺在肮脏的垃圾堆里,但有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是闪着金光的“宝藏”。
要数曼爱最心水的“破烂儿”,那就是跟人等身大的米白色收纳柜。仅看外表,怎么也想不到它是在曼爱下午买菜时偶然看到并捡回来的。
将它带回家后消毒再擦拭干净,这个柜子变得跟新的一样,不低的颜值和超大的储存空间自然也使其成了曼爱家里使用时间最长的一件物品。
她还在路边看到过一个木制衣柜。奈何家里放不下更多大件,脑洞大开的曼爱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动手将其门板给拆了下来。
搬回家后,在门板下方安装好支架,于是,一个带有小资情调的双人吧台在不算太大的客厅里出现了。
与一些会晃悠几个小时去寻宝的“stooper”不同,曼爱主要讲究一个缘分。
“遇上感觉有用的就搬回家,暂时没用的就留在原处等它的‘有缘人’。也有时候抢不过大叔大妈们,但我能自己动手改嘛。”
卧室的梳妆台就是她晚上11点下班路上捡到的,再用节能灯搭配胶枪组装了一面能亮的化妆镜,总花费不超过50元,但要想网购实现这种效果的话,起码得要100元往上。
在我们看来,“捡破烂”仿佛是上了年纪的人或拾荒者才会干的事,更多的年轻人拉不下面子去做这件事。
关于这点,曼爱有完全不同的看法:“我朋友都挺佩服我捡垃圾的勇气,但其实我比较无所谓。我之前住的地方垃圾堆附近就有蛮多人的,大家都不会觉得抛不开面子,而且捡的东西是对我有用的,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还挺享受这种慢慢收集的状态。”
严格意义上,曼爱的初衷并非为了环保而stooping,对她而言,在日常生活中发现旧物的价值,并再次发挥创意、循环利用才是乐趣所在。
比如原本的绿色玻璃如今换上了折射玻璃贴,每当下午阳光充足的时候,光线便会透过纹理形成彩虹照射进客厅内;
热衷收集的曼爱买了一些容易打理的假花,而男友则有不少手办,全被整齐摆放在简约质朴的白色柜子上,把“空间利用”发挥到了最大;
原本装放杂物的大型收纳箱,在改造后成为可供两只猫使用半个月也不发臭的猫砂盆;
喜欢木地板视觉的曼爱还给原本的瓷砖地铺上了一层贴纸。考虑到直接贴地上,背胶会难以清理,于是他们在下方先铺上了一层白膜,如果将来要搬走,一撕一卷就能还原;
除此之外,曼爱和男友还改造了一个面板就能控制电饭煲、热水器、空调和灯光的集成电路,并将屋内所有墙壁和门重新刷漆和包装,贴上精美的贴纸又是另一种味道。
“我很喜欢能提升氛围感的东西。”房间里每一个看似简单的部分实际上全是技巧,所有家庭成员都能在房间里找到存在感。
人们搜寻旧物的过程,也是对城市与物的深刻探索,挖掘生活中那些被人忽略的可能性。与其说这是一种实用主义,不如说这是一种极具艺术价值的行为。
其实改造房子,不是非得用全新或昂贵的物件。
除了垃圾堆的“零元购”,各大二手平台也是曼爱常去的地方,她甚至还总结出有一套几乎“白嫖”的翻新法。
在曼爱看来,很多精装公寓确实比民房精致,但风格比较千篇一律,每个月租金还会贵个几百上千,一年下来差距就更大了,这些钱不如拿来做改造,还能按自己喜欢的样子装。
她算了一笔账,这次租房改造花了3500元,其中1600元主要支付的人工搬运费,实际改造成本在1900元左右,跟一个月房租差不多,而且这些钱未来还能被回收。
“我以前在网上花150元买了二手空调,搬家时又原价转出,上架三秒不到就有人拍下了。另外50元入的冰箱,卖的时候80元都有人要,但前提是使用期间要多加爱护。”
“家”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存在,干净整洁的房间给了曼爱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她希望家带给她的永远都是最美好的时刻,而打扫卫生就能做到。
“花点时间搞卫生,至少能让我开心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我会想去干净的地板上踩一踩,甚至打几个滚。”老旧的民房不再只是一个床位了,如今,曼爱也能大方地向所有人介绍这就是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家。
买房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租房却是是唾手可得的快乐。明知道改造或许最终是成全了房东,但也有很多人乐此不疲地去做。
“值不值”这件事如果还一味用金钱去衡量,那人能体验到的东西也太局限了。
选择以旧翻新式的改造疗愈自己的年轻人,不被现实定义,这种另辟蹊径的审美主义,把对生活的热爱种在房间的每一处细节里。曼爱用自己的“魔力”,实现了理想生活的梦想。
旧房翻新,是现代对室内空间的改造“魔法”,而自己的生活,也能靠双手去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