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水流过,有鱼游过,睁眼睨觉,是风路过。
现在是在塞纳河畔,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闭上眼,水声清越的响彻充斥在耳中,驱去那些闹哄哄的不安的蝉鸣叫,风从这里轻快地过路,温柔地拂过每个人的面庞。喜欢坐在这里,待静谧的时辰降临,鸽子咕咕的啼叫,水流哗啦的歌唱,以及空旷的绿地上野花随风轻曳的簌簌,我喜欢这些声音。
“每天听这些风的声音,水的声音,心情会好很多吧,阿奈。”是一个女人的温和声音,我睁开眼,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推着一辆银色的轮椅走过,如果她的话是对我说道,我想我会同她话里一样心情舒畅,但是我听到,她是说给那个轮椅上坐的叫“阿奈”的女孩。不再是树以后,还没有人和我说过话。
阿奈女孩点了点头:“谢谢你每天推我出来走走,利丝姨妈。”
利丝女子莞尔一笑,推着阿奈从我眼前走过,不动声色地瞥了我一眼,我希望那不是因为闻到了我身上树脂的气味。她们俩渐行渐远,愈渐缩成一个小小黑点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
我听见另一双脚走动的声音,回头看见一个背着画板的男孩子走过去。
他要去哪?
去年我见过他,那是一个盛夏他坐在我的树根上乘着阴凉绘画,一只炭笔,一块法国面包,他这个左撇子边吃边画,激动起来竟拿面包来擦炭笔!他画了许多张,揉了良多个纸团,我只看见他手头的那一幅,总是见不到成品,还未画完,他就把素描纸揉成纸团弃之一隅。但他走的时候不会忘记带走它们,所以我并不讨厌这个男孩子,至少他没在我眼里留下根刺。
我悄悄跟上去,遥遥地见着他坐在椅子上照着他的模特画肖像,利丝姨妈和阿奈女孩站在他面前。
他们之间像是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每天下午四时多钟,利丝姨妈推着阿奈女孩来给男孩当模特,男孩为她极认真地画炭笔肖像,不知道这个承诺是在何时萌芽,但是这样传承,日复一日,也许许多年后两人都老了,但是看到炭笔画再想起从前这段记忆,或许就会像是流淌过心灵的河一样,总有一滴清越的水珠漾开涟漪,把他们的魂勾回这很久很久以前。
我想起还是树的时候,有对男女孩每个周末都来,他们坐在我的绿荫下,拉瑞男孩为克洛艾女孩画肖像,他们幸福的脸庞,嬉笑打俏。树是不会有感情的,因为我们没有心,只有细胞的变动来传递我们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但是,从来没有人听到过。
我走过去,坐到阿奈女孩身后的长椅上,偏着头看着他们。他们多么快乐啊,笑声盈盈像是精灵!
我并不厌恶美好的事,所以此刻,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不能捅破我与他们之间朦胧的那层纱,如果他们发现我没有心跳,一切就都完了。
我缩回脑袋,敛住心情,放松地向身后瘫去。
鸽群掠过的天空,阳光正好,我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