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左翼作家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英国作家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和俄国作家扎米亚京的《我们》,并称反乌托邦的三部代表作。
“可写实文学者太少,千百人中有一人,那都是烧高香求来的;这类读者也是零心半点,于千万人中有一人,那也是被迫而为之的。反观现今的种种,写浮于表面的,大有人在,走在路上随处可见;那读者,自是着了魔一般,携雨后春笋的气势,布满整片荒凉且无边的文学废土。
现今这“动乱”的社会,哪还会有人看一篇作品,浪费生命的买卖,更别提品读了。要说是真读了,过眼云烟者多,无所思考者也不少,消磨时间者依是频频。被割裂成块的时间碎片,每处都照应的近乎完美无缺,唯独思考渐浅。
那片文学的废土之上,仍将且一直持续的荒凉,直至永恒黑夜再见黎明的曙光。自此,精神再无食粮。”
——《德来餐馆·精神索求》
(1)岁月渐行远之
再谈及尊重的时候,已是许久以后的事了。那年无助且迷茫的神情,始终印刻在被人称其为小脑的地方,或是某一个控制情感记忆的地方——大脑。“招之即来,呵之即去”的不平衡感,在寒冷刺骨且无尽的深夜,肆虐横行滋生与蔓延;以至于中枢神经的彻底崩溃,到后来的神经质。
幻化一朵不知名的花,驻扎在荒凉且无边的文学废土中;渴望着逃离,却又无可奈何。就“努力”做出过无数次辩论,论证技巧也已是烂熟于心,嘴皮子都磨秃噜皮了,可还是落得个无所谓然。或本该是道解不开的迷题,这荒凉且无边的文学废土上刮过的沙尘,蒙住了引以为傲的心智。回首现今事,进退两难间思索,不过那“跳梁小丑,作戏台上”罢了。
若明面儿摆着,对对各项所要争个不休的考核项目,并不会差到哪儿去。市场趋势的洞察与分析,用人的精巧和高明。再行几个年月,仍旧能立于不败之地。可连同黄粱一梦的机会,也是不给的,一巴掌呼醒了。纵见不得有用之才,何苦死乞白赖,自讨了那没趣儿。谈及生活,苟延残喘了去。
两面性的适宜,人人做的得,人人也碍于做得。托关系安排的,送足够份量礼的,强权之下妥协的,黑白两道混迹的。敌不过那般森严冰冷且不合逻辑的无章制度,只得夹着尾巴四处逃窜,值得是再怎样也不想的。尊严是何物?若能换得高回报些的工作,那弃之无可惜,反倒要偷笑醒了。
尔后的种种境遇,说好达不到水平,却也不是极致堕入深渊的坏。城市间来回穿行,演绎着鲜有人觉知的故事。或许这般的强行解释,不足以说服眼前人,连自己也是万万信不得的。这荒凉且无边的废土上,真能寻得那朵幻化的不知名的花,或该是高兴的。
再行了步子,三番五次的,总得是回头看去。站口的人又少了,剩些等列车的,还有那叫卖吃食的。久逗留不得,又思忖来去生。记忆中的地方,似没这元荼界的石碑。许是久远,间或忘记了什么。
其昏暗污浊,怎寻着失意落魄到脑中闪过轻生念头的刹那,说是遇到了乌漆麻黑里烧着的烛火,并非空穴来风的满口胡诌。那是个生趣儿的地界,很熟悉却又处处模糊到记忆边缘,不知从何事谈起。一家吃食摊位,允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掌勺做些可口的饭菜,倒添得了几分活气。
讨要了杯浓烈醇香的好酒,说是自家手艺酿的,却不比外头货架上摆的装模作样。且喝行乐赋新词,再接一杯的倒,直至面色红润,抖落着手都要往“死”里头灌。或那时,神经都犯了瞌睡,眼前也好似爱德华·蒙克的《呐喊》,深邃芜杂。而这深邃芜杂内蕴藏的,是说不出的苦难与无奈,道不尽的失意和落魄。
便是一小会儿,似落入永恒无尽的地狱,灼烧着万丈不灭的焰火,经受着本不属于自己的谩骂。一纸书文卷宗,从宣判的台阶上滚落延展,直至那布满骷髅且满是疮遗的生锈铁钉门旁。想必是犯了滔天不可饶恕的大罪,附着于身的沉重枷锁,再行了水火棍抄抄。步入了错的地儿,这泥潭,终是淹没了人。
累累伤痕,鞭挞着残存的意识,嵌入骨髓最深处,应血而生。急剧躁乱的心脏起搏器,挤压着脆弱老化的血管,撕扯着还未复还的旧伤疤。再也开不了口,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黑色披风持着镰刀的恶魔。等一片刻,听暗处窃窃私语的阴风,阵阵刮过;背脊渗透出的寒,额头滴落下的汗。
闸刀忽闪的光,血染顾城的霓裳,岩壁凿刻的赴泉长廊。或真若是,判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怎也无发逃离,悖论方块禁锢着的躯体。死亡凝结空气成的水珠,浸染了行刑的柱梁,唯独焰火高丈。堕入无尽折磨的轮回中,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一遍还一遍。至选择逃亡,已不再孤望。
或是那梦一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抵着不小的来头。醒后惊出一身冷汗,四目里模糊成团,毫无些精神。对坐算账的掌柜,噼里啪啦拨动着珠子,旁下无人般专注。悬挂墙壁的摆钟,在响过十二个机械声后,继续着昨日的来回转动。
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张开表述的口齿,不知怎得一阵怪风,给乖摸的闭上了。眼睛不得闲,直望着窗外行迹飘忽的醉汉,在下一个拐角处无了力气;即这千姿百态至虚幻泡影般的海市蜃楼中,表里错综的社会样貌,就明摆着任人观赏了去,遮拦全然是无的。与世隔绝的精神孤岛,最后归宿安生的栖息地,便只有这心中的德来了。
这家德来餐馆的趣味,除却本身的温馨氛围外,就属老掌柜的能言善辩。啥都讲得,啥都又讲不得。只顾着算账研究菜谱,就连老主顾光临,也是服爱搭不理的样。该用倔犟来形容,几头骡子拉不回来的那种;可心里头惦记,不愿过多表露罢了。
知残存些印象,那间隔一段时间奋勇的记忆,总会悄无声息的离开。似是没来过般,却又深深嵌入后脊神经中枢,影响着每一次或大或小的决策。终是对过去无法忘怀,那个为了所谓名利而不择手段的自己,怎也走不出逐渐封死的漩涡了。
直至现在,坐在这许久未来的德来餐馆里,也还是在几瓶酒后,独自留着懦弱的泪;而这泪痕印刻的面庞,早已被风霜给浸染了去,满是老化后的无奈。
回首过往,片面零散到如纸屑般的残存记忆,难以拼凑全乎。乞讨生活的专车司机,“嚣张跋扈”的上市老总,阿谀奉承的合作伙伴,贪得无厌的廉洁清官,以及那不受待见的底层员工。穿梭在城市与城市之间,链接着一个又一个节点;酸甜苦辣咸,竟是人间烟火寒。
许久年月前的恰逢,是失意落魄后见着的唯一曙光。正如暗黑凄凉里的路,抬头望去的星空圆月,指引着仍旧未知的方向。经过元荼界的时候,坐在个小摊位上,讨要了些醒酒的茶水,吐露着不易的奔波。四下沉闷燥热,是那年夏天的德来,一九八四的德来。
(2)听雨
雨听多了,惆怅自然而来,泛起的水花溅得一身泥泞。依旧是喜欢,褪去鞋袜赤脚感受,这雨滴落肌肤后的微微刺凉。可大概生的苦闷,见着不开的花,怎也寻不得那梦中嵌入的香;便就随了性子,撒丫子狂奔,毫不受这约束。
北风那叫个“呼呼”,直奔着院中桃树去的,唯有的叶,也竟给夺了去。雨不得闲,微蒙蒙亮着的天儿,总能清晰见着远处云端的变化,连同这一场不小的雨,指着心窝子里来。橘黄色的喵咪先生,任凭了宇宙万物的排列组合,只管梦中大口吃的小鱼干去了。
清晨出透,本来人就稀少,再加上这不时的寒,大马路上更显凄凉。德来餐馆还未挂牌儿营业,却以有了些老主顾光临。见面儿打招呼,闲聊里外事儿,亲切着嘞。只是那老掌柜的步子,有了些颤颤巍巍,背也是驼了。这倒不碍着亲近,不碍着挂牌儿营业的。
本坐对门闲聊的主顾,见着餐馆开了门,麻溜的赶了去。只得是躲雨躲的勤快,要不然还得再下盘儿棋才肯挪步,忽闪着将近中午咯。今儿个没下棋,起的却比往常早,早的跟没睡似的。要不是像老掌柜憋着没哈切,还真就得认失眠这事儿。
柜上的经营犯了难处,没多少人来吃饭了,好在老主顾们关照,这才勉强维持生机。说改革,也不知往哪儿改革,愣是无头苍蝇乱飞;要不改革了,拿什么来过活,只得又犯了难处。整宿睡不着,躺在床铺上便就是想,想着想着,天倒是微蒙蒙亮了。
今儿个下雨,腿脚不利索,膝盖疼得厉害,常有的事儿。摸着开了门,索性找个板凳休息,捶捶受风寒的地儿;也雅致一回,听听这文人大家赞赏的雨,有无那韵味来。若没有,只得是才学尚浅,讲究不到那层面,也只好认了俗套。
自打这餐馆儿盘下来算起,也有些年头了。原先下雨泥泞的路,清一色给换成了水泥的,再也不需穿长筒雨靴,蹦哒一身泥泞。这元荼界的店铺,迎合上头政策,前前后后,建了不少。外城人来,外城人走,自家人也往外跑。
一个时代的事,没人能左右的了。菜谱是换了又换,从原先那小打小闹的菜系,再到现如今地方菜系,倒有不少悲欢离合。合着店面,里里外外翻了个新,填塞着麻雀大点儿的地方。唯一没变的,那挂着怪显眼的招牌,“德来餐馆”,四个大字。
主顾们来了,不得不招呼,这可不合乎做生意的规矩。没想着起灶热锅,倒不是嫌多个事儿。大清早儿的,吃些街对面的小米粥粥,才是个趣味;要是再配些自家腌制的咸菜,那个香嘞。可门儿没开,你说气人不,只得等上一等了。
昨儿晚上,几个远方来的客商,点了好些吃食。个个西装笔挺的样,说话倒没见得文雅,接地气的很。想必是放松放松,或谈成了个大订单,便不再拘束了。正上心头,也闲聊了些唾沫星子,却是听不懂的。
这不,想起了后厨还有些油炸花生米,配些保温瓶里刚烧的水,也不至于咸乎。有些印象的,那离开前的叹惋声,倒是思索了不少。“这哪儿哪儿都在改革,墨守成规可不行,定会被时代淘汰了去”,可怎么改革呢?
雨势有些急,不一小会儿功夫,坑洼处便积了些水。喵咪先生瞪着前爪儿,精神了精神,抖搂了抖搂,便随即摇着尾巴进了里屋。那树上躲雨的麻雀,直愣愣的扑哧着翅膀,任哪儿飞都不成。还有着呢,老黄狗的狂吠声,直雨下后,没停过着嘞。
民营企业需要转型,那得有周转资金,也得有合作伙伴的不背叛。一个不小心,赔个底儿掉,倾家荡产都算是轻的。波及性命的,可不在少数当中,躲着嘞。那能怎么办,赌呗,还能不做不成。墨守成规,吃了老本儿,迟早玩儿完。
想了归想,可不就耗着了么。失眠那都是常事儿,能安稳踏实的睡,便是老天开眼赏赐的福分。临着雨天,这份攒在心中的压迫感,倒是舒缓了不少。或是空气清新了些,平日里寻不到的花香,也在这一时刻,发挥了自己的价值。还有行人的缓慢,无了暴躁赶路破口大骂的样儿,见着人可亲了。
回头一暼,好嘛,那老哥俩自带了棋盘,正下的酣呢。若不仔细瞧,还真就不晓得,桌上泡茶水的壶,怎冒着热气呢。旁的不想,吃茶的吊脚钱,该是不会入口袋咯。也随了去,街对面那早点摊位开门了,填饱肚子再说。
持着墙边儿靠着的伞,撑起便就往对面走。走的时候左右盼着,怕了横冲直撞的车,只一下子,都来不及反应。跟老板寒暄了几句,寻个清净的位置坐着。白面馍馍配咸菜,再来碗小米粥养胃,管餐馆的老主顾做甚呐。
这餐馆得改革,说什么都是要改的。那昨儿晚的客人,说的在理儿,听的也顺心。把旧牌匾换了,找个工匠师傅重新做。餐馆内的桌椅也换了,全换成檀木的,就透个别致。再摆些盆栽植物,显得不那么死气沉沉。要不去古玩市场转转,淘几副看得上眼的字画,就两旁挂着,文艺范儿十足。
嗯,这一顿安排,还愁没客人来吃饭。自当然的了,饭菜上还得下功夫,可口才是王道。这些个设想,得好好斟酌一番,得和老主顾们合计合计。总比一人愁苦来的强,各各都出些主意,不至于往死胡同里钻。心里头踏实,自是烦躁不得。
这餐也吃了,雨也停了,是该回了。捎带些烧饼油条回去,好是一番折腾。估计啊,那些老主顾们,还盯着棋盘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