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10苗条的小S •下---西贡与河仙
八角微笑道：“越南中圻的情况你已经大致明白了，现在说一下越南的南圻---即湄公河三角洲。按湄公河入海的河口两岸来看，三角洲其实又可分为两块：湄公河左岸的河仙地区（金瓯半岛），以及湄公河右岸的西贡地区（胡志明市）。”
小武讶道：“哦？湄公河三角洲，本来是高棉故地，后来被越南吞并了，对吧？这里为什么还要分成两块？他们有何不同？”
八角捋须微笑道：“先说一下湄公河的右岸吧---此地原名‘东浦’，意思就是水的东边---说来也有意思，‘东浦’之地无论是地形、还是情况，都跟上海尚未开发之前的‘浦东’之地几乎一模一样。”
“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清朝消灭了台湾的郑氏政权；于是郑成功的前部将杨彦迪及陈上川等人便带3000兵南逃，请求越南阮氏的庇护。而阮氏指示这些明朝遗臣前往相邻的高棉地界，迫使高棉国王将东浦的海边渔村分给他们生活居住（1679年，康熙十八年）。”
小武大为惊讶，道：“原来竟是明朝的遗民开始‘开发东浦’的？”
八角点了点头，笑道：“在中国移民的努力下，东浦日渐繁荣，逐渐成了气候。但由于此地北接占城，相邻地区连年战乱，不免会有很多躲避战争的百姓、或是战败的兵将，大批南下逃入了这一地域。而就在安南消灭占城的那一年（1697年），涌入东浦的难民数量达到了最高峰。”
“当时高棉（柬埔寨）王国早已衰退，华人移民也置之不理，南下的占城难民更是任由其发展---外地人便长期在东浦居住和发展。时间久了，高棉人赫然发现，外地人（华人、占城人、安南人）在当地的数量远超土人，成为了多数民族！”
小武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和平演变的呀！”
八角微笑道：“安南人在吞并了占城之后，继续朝着高棉进军。1698年，安南大将阮有镜攻克了东浦，并将此地改名为嘉定府---反正当地已经以越南人为主了，于是自然而然地划归了安南。”
小武大笑道：“巧合的是，‘嘉定’这个名字也跟上海的一个县同名。”
八角捋须呵呵笑道：“1833年，流亡至嘉定的将军黎文魁以当地为据点，结交法国传教士，起兵攻打安南，而占婆的贵族阮文承也呼应起事。不过虽然暹罗国王也出兵力挺他们，然而这些势力依然很快就被明命帝阮福晈镇压了下去，并从此加强了对嘉定的控制。”
“1862年，法国殖民者在嘉定的势力越发强大了；大约是不喜欢文绉绉的中文名字，法国人便改叫当地土人常用的旧名‘柴棍’（Sài Gòn）。其实‘柴棍’原只是嘉定辖下的部分土地---《真腊风土记》中称其为‘雉棍’，但在此后就顶替了‘嘉定’之名。而且经过越文到法文、法文到中文翻译了一圈以后，‘柴棍’又变成了发音近似的‘西贡’（Saïgon）。”
小武大悟道：“原来‘西贡’这个名字是这样炮制出来的呀！”
八角呵呵笑道：“由于西贡的地理位置极好，经济发展相当迅速，也曾经当过越南的首都。1976年，越南独立后又将其改名为‘胡志明市’，以纪念领导越南独立的‘国父’胡志明。”
图表38湄公河三角洲（南圻的西贡、金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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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看了看湄公河三角洲的地图，点头道：“西贡地区的来历我明白了。那么河仙地区呢？”
八角捋须笑道：“河仙本来是一个港口的名字。广义地讲，它指的是湄公河口左岸地区、包括河仙港在内的金瓯半岛。同时，它也是中南半岛上最大的一个海角，在此隔开了暹罗湾与南中国海，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小武想了想道：“莫非高棉人原本利用河仙港、来从事海上贸易？”
八角呵呵大笑道：“高棉人以前并不重视海上贸易，所以海角本是一片荒地滩涂，后来还是由中国移民来开发建设成一个港口的。还不止如此，中国人曾在此建立了一个国家---叫做河仙国。”
小武大为惊讶道：“一个国家？中国人在此建立了河仙国？”
八角点头捋须笑道：“那也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1671年，清康熙十年），广东雷州半岛上有个叫莫玖的17岁少年，据说因为不满清廷推行剃发易服的政策，便在海边登船南逃，自此一去不返。”
“莫玖先后游历过菲律宾、爪哇等地，最后选择在高棉开启他的新事业。经过长期努力，高棉国王赏识莫玖的商业管理能力，于是接受了他的建议---让他带人把高棉最南端的海角荒地开发出来，从而设港通商。”
小武明白道：“原来是莫玖带人开发了本来相当原始的海角滩涂。”
八角笑道：“莫玖在海角开港招商以后，引来了不少人流。港口赚的钱大多要上交给柬埔寨国王，莫玖却靠在当地设立赌场抽头来给自己赚钱。后来又发现该地居然有银矿，于是迅速富裕了起来。”
“民间还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当地的河流之上常有仙人出没，谁碰到仙人就能够马上致富，这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碰运气---但不排除这是莫玖散布的谣言。”
小武呵呵大笑道：“原来‘河仙’两字是这么来的呀，这就是给赌场做广告！”
八角点头微笑道：“短短数年以后，河仙港一带便成为了中南半岛最富裕的自由贸易‘特区’。莫玖便开始在海角修筑城池，招兵买马、草创政权---主要招纳华人移民，并且穿着明朝服饰。当时，年轻的莫玖年仅26岁（1680年）。”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打算让莫玖太顺，暹罗大城王朝对河仙港的富庶很是嫉妒，于是借讨伐高棉的机会扫荡了这里。由于暹罗人既有水军又有陆军，河仙地区又是四通八达，根本无法抵挡，于是很快便被击溃，连莫玖本人都被俘虏去了。”
小武呼了一口气，道：“莫玖的传奇，这么快就结束了？”
八角摇了摇头，捋须道：“好在数年后暹罗发生了内乱，莫玖得以趁乱逃走了。历经辗转之后，在1700年左右，46岁的莫玖召集人马，重新建设了早已化为废墟的河仙港口。”
“河仙地区此后变得越发富裕，各国往来的商船首尾相接，港口也享有了‘小广州’的盛誉。莫玖干脆自己成立了河仙国，考虑到高棉无力‘罩住’自己，于是审时度势、转而投向了越南广南地区的阮氏政权。”
小武明白道：“原来河仙国就这样成为了越南的藩属国！但反正这一片海角地区夹在高棉和越南之间，不依附于高棉、也就只能依附于越南。”
八角微笑道：“对越南来说，这完全是意外飞来的横财，没有不笑纳的道理。不过，原来的宗主国高棉国王对此自然很不高兴，甚至和暹罗联兵进攻河仙。”
“莫玖的晚年多次与暹罗、高棉两大强敌拉锯周旋，期间见事不妙，甚至几次逃亡去越南；待敌军退走后又回来重建被洗劫过的河仙，使之恢复繁荣。莫玖81岁时过世，被越南阮氏政权追赠为‘开镇上柱国大将军武毅公’。”
图表39河仙国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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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看了看河仙国地形图，笑道：“河仙国虽小，但天生是个经济特区的架子！”
八角微笑道：“莫玖死后，他与越南夫人的儿子莫士麟（或莫琮、莫天赐、翁清春）继承父志、青出于蓝，在位数十年国阜民丰。而且莫士麟坐拥强兵数万，河仙国就此发展到了顶峰。”
“当中南半岛形势剧变、暹罗的大城王朝为缅甸所灭之际，河仙国收留了逃亡到海角的暹罗王子昭翠。莫士麟甚至打算拥立昭翠、恢复大城王朝，从而大大提高自己以及河仙国的地位。”
小武不禁出神喃喃道：“若是真能如此，河仙国岂不是能够遥控大国暹罗？那么莫士麟等于创造了神话！”
八角捋须微笑道：“可惜这个时代属于郑信---他迅速赶走了缅甸人，并且在暹罗建立了富城王朝。莫士麟见雄图大计即将落空，便派出五万大军讨伐暹罗；结果不但大败，而且郑信的大军还反攻来河仙国了。”
“莫士麟急忙向广南的阮氏政权求救，然而对方早已忌惮河仙国的壮大，故意隔岸观火、迟迟不来救援。而且祸不单行，流民和败兵在河仙国内造反，武器库还发生了大爆炸。结果郑信很快攻克了河仙，莫士麟被属下急拉上战船方才脱险。”
小武微笑道：“可能是莫士麟的气运，比郑信还要差不少吧。”
八角笑道：“不管怎么说，莫玖和莫士麟父子两代人，管理河仙国几乎长达一百年，也是极不容易的了，气运不能算差。而越南人很快发现、郑信过于强势，本国根本无法坐山观虎斗，只得出兵抵御暹罗军队。”
“而郑信见好就收，也不想在此多待，同广南阮氏达成合议后便撤了军，不过撤走之前饱掠一番、顺手又将河仙毁成了废墟。”
小武叹息道：“河仙国就此没有了？”
八角捋须笑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却不完全是因为郑信，而是因为越南国内很快爆发了西山农民起义。起义军摧毁了广南阮氏政权，顺带也让莫士麟无路可走，只得远遁暹罗、投靠‘死对头’郑信。”
“然而郑信生性多疑，认定这是‘诈降之计’，根本不相信对方会同自己合作、共抗越南西山王朝。这最终让莫士麟把牢底坐穿---81岁时在泰国吞武里（富城）瘐死狱中（1780年）。事后看来，郑信查证之时或许中了西山朝的反间计。”
小武摇头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莫士麟和莫玖父子的寿命居然一样长，都是81岁过世！也算是海外华人传奇中的一对父子豪杰了！”
八角微笑道：“河仙港在莫氏父子经营了百年（1680年-1780年）之后，这个‘自贸港’的镇守便由暹罗和越南两国共同任命。等到越南阮朝建立之后，由于暹罗郑信的势力不复存在，越南便独自吞并了河仙地区。”
小武点头道：“自此以后，河仙地区便一直属于越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