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停好电动车，心急慌忙爬楼梯，刚到了小区俱乐部二楼楼梯拐弯处，就被楼上的李大姐一眼发现，笑着对我说，你来得正好，还有最后一个位置。

我不觉一愣，来晚了！抬手一看手表，的确，离约定俗成的11点过去那么一丁点儿。

承包人之一的李大姐，就守在紧挨楼梯的棋牌室门口。我快步来到她的身旁，抬头向里一望，果然不假！只见四五十平米的棋牌大厅里，一张挨一张的八张牌桌上（靠墙第八桌，是放电水壶和热水瓶的，方便玩牌的人口干舌燥时取用），四人一座已经坐满了六桌，被早来一步挑剩下的、也是最后一桌，一男两女正坐在桌上东张西望，六只眼睛紧盯着进出的大门。见我向他们走来，三人立即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老话说，救场如救火。他们心里清楚，今天如没人来救场，他们三人便不欢而散，那下午漫长的时光不知如何熬过？回去干什么都像丟了魂似的无精打采，后悔今天没早来一步。

三人中男的我认识，老牌友姓朱，同伙戏称”朱教练”。两个女的我不知姓氏名谁，看上去年纪都靠七十了。虽然年近古稀，但手脚勤快，不用吩咐，两手便搀着牌桌前后左右移动起来。我说蹲得好好的，怎么动来动去？其中一个女的说，你不见顶上一根大梁正对着这牌桌吗？原来如此，风水问题！怪不得这张大梁底下的桌子被人一脸嫌弃。

”老弟，好长时间没来，到哪里发财去？”老朱笑着问我。

”一把老骨头了，还发什么财？给别人打打工而已。”我边说边和他们坐了下来。两个女的见我是稀客，边摸牌边好奇的问我，我自报家门。同时也以礼相访，知道了瘦小的姓张，高胖的姓王。

              二

一帆风顺来了几圈后，又是一圈开始。头角老朱抓完牌，一看牌儿不好要求和，二角张女也随声附和，我是三角因为牌好没答应（四角王女轮休）。我亮出三张他俩没抓到的喜儿，他俩当作没看见似的，意思是要和就和不和拉倒，要我贴钱无门。我心领神会，不多说将三张喜儿换成别的牌，我也不愿白白损失这五十胡。

按照规矩，在开打之前，头角求和必须由后面不同意的一方翻底牌！可我习惯了头角翻底牌，只顾将喜儿换牌却忘了翻底，他们二人看在眼里默不作声，暗暗窃喜，头角发牌我也跟着二角抓牌。等我第二次抓牌时，头角老朱猛的把手中牌往桌上一撂，对我说：”给钱！”我不明所以，两眼盯着他。”你翻的底牌在哪里？”我这才恍然大悟，江心补漏，为时已晚，我后悔莫及！

俗话说的好，生姜还是老的辣！他俩故意不提醒，让我糊里糊涂跟着他们抓。这样，他俩既达到了和牌的目的，又一石二鸟额外得了我的罚款。我呢，五十胡钱充公还要二姑娘倒贴。

我笑道：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三

和老朱背靠背坐的是另一张牌桌上的苟师傅。他和老朱一样， 久经沙场，两人气味相投。他一轮休，不请自到站在老朱的背后，指手画脚，出谋划策。同桌的两个女的，尽管对他很反感，但又碍于他八十多岁的年纪。

有一圈牌我休息，他们三人正打得火热，张女听苏王女听飘，二角的老朱前是狼后是虎，腹背受敌。戏称”教练”的他也感到头大，抓耳挠腮不知出哪张。这时，恰恰老苟休息，他像个幽灵似的窜到老朱背后，看了一下台面，又看了一下老朱手中的牌，指着一张说：”你出这张！”老朱还在犹豫。”不错，听我的。”老朱便依了他，一出果然两家都不要。老苟得意忘形对老朱笑着说：”怎么样？我说的……”可这句话还没等他说完，老朱下首的王女自摸二丙喜不自禁大声说”我成了！”那听飘的张女没飘成，自然把怨气出到多嘴多舌的老苟身上。黑下脸来毫不客气对他说：”苟师傅，老话说东台不管西台事！我们四人谁不懂牌，要请你来教？”老苟自知理亏，翻了翻白眼，转身离开。

              四

又是一局开始，临到我和两位女士打牌。休息的老朱，恰逢老苟也轮休，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我右下的一桌，一左一右站在一位老教师的身后。

我们三人欢天喜地正打着，忽听得老教师哈哈大笑，高声说道”我穷飘，480胡！”飘了这么多胡，实属少见！我也为老教师高兴，情不自禁向那一桌望去。只见老朱低头正在复核老教师的胡数，省怕少算了。苟师傅呢，正慢悠悠对老教师说道：”我们二人配合得怎样？”

”重重有赏！”老教师边说边从他堆放在桌上的一堆零钱中找出两枚硬币，一人一个笑着放在他们二人的手上。

我刚收回目光，忽听得老教师和他桌中一人大声争吵起来。我二十胡，按理给你46，我桌上只有45，缺少一元行不行？

”不行！该多少就多少。”

”好，好，你找。”那人边说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红票，扔到老教师面前。转脸对老朱老苟两位师爷吼道：”你们少在这里指手画脚，我们不欢迎！”两人敢怒不敢言，灰溜溜离开了。

张女说：”老教师成这么多的胡还和人家为一块钱斤斤计较，真是小鸡肚肠！”

王女也随声附和：”你别看他是个老师，一脸刁酸样！差二不多放个响炮仗，飘了这么多人家少一块钱就算了，也好做个顺水人情。可他人心不足蛇吞象！”

张女笑着说：”还重重有赏呢？一块钱还叫重重有赏，亏他好意思说！”二个女的一唱一和，乐得我眉开眼笑。

            五

今年，老婆三天五天吹枕边风，叫我不要闷在家里看书，这样对眼睛不好，到外面走走看看，下午有空打打牌，与人多交流交流，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经不住她三番五次的唠叨劝说，于是今天就夹着个杯子，故地重游。

一年多不来，想不到这里变化还蛮大的！原本只有春节几天人满为患，现在已是三月里，这里还济济一堂。休息时我问那几个五十岁上下的人，你们不是做木工瓦工的，怎么还不出去挣大钱而到这儿弄铜板？他们嘿嘿一笑，”比我年轻的都找不到活儿，何况我们这些半老头子？”我竟无言以对。

这个棋牌室，三年前我曾像孩子上学似的经常来报到。所不同的是孩子有节假日，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欢迎你。只要你有时间，只要你有精力！

前年下半年我再也不想去了！本来玩牌在嗜赌的人看来是钥匙挂在胸口——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可我觉得天天浑浑噩噩去打牌，终究不是我的内心所愿，还不如空余时间，泡一壶茶，捧一本书，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灵感来了打开电脑，敲敲键盘，写一点文字，那才是我的真心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