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退兵》
印度退兵
牛郎
终于可以
脱下军装,跑去跟织女
约会了
《自嘲》
作为无业游民
我创作颇丰
创作的也是无业游民
不过是无业游民的军队
看似规模强大
其实是散兵游勇扎堆
这未尝不是扎堆在空无里
无中生有仿佛无性生殖
这么多诗,没一个是我儿女
全是诗自己生出来的
《写诗》
写诗是虚无的,从虚无里
手捉子弹,有时手捉到的
是子弹壳或者爆米花,在看
抗战片吗?写诗即咀嚼
爆米花,幻想自己是
冲锋陷阵的士兵。至于守护什么
跟马上要空了的爆米花桶有关
《写诗之二》
写诗,如探囊取物,关键是
囊在哪?取物能取出何物
说话的,沉默的,流水的
结石的,水藻的,遗照的
写诗,从虚无中,拿出
一个馕,就吃,一张嘴
咀嚼个不停:有人知道
馕会吞咽到诗的
哪个部分?诗有一个强大的胃
但只消化,自我生成的东西
《写诗之三》
写诗,在青翠草里开灯
但只在卧室,看着反光玻璃
不想看到什么,只想打破
耳聋的词语听不到。词语
孤岛一样,悬浮着
我最喜欢跳远,在一个个词语上
跳。失败了,就在流水里游泳
摸鱼,把鱼钩拉直,或者
收集波纹,全部倒在,诗里
《写诗之四》
写诗——是挖坑,但不填
玩扑克牌,但不魔术
喝水,但不杯子,吃饭,但不碗
说话,但不嘴,疼痛,但不肉体
写诗——安慰,但不自己
围观,但不望远镜,飞翔
但不无人驾驶,跳远,但不大腿
写诗——双腿举着身体,但不喊累
不扔出去。引体向上,但不手
仿佛弹簧,弹来弹去,但不双簧
写诗——是身外物,但从不认同
身体能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火很大,但不烧菜,不炼钢
不借火抽烟。抽烟不好
很可能就抽成了诗里的哀悼对象
《写诗之五》
有什么好写的,都把诗
写成摇头丸,但头都
低着,稍微抬高一点,就会
撞到高压线。写成
心灰意冷的水,装在
同质化的杯子里,水的回旋
像一盘蚊香,无法点燃
写成控制按钮,但
没人敢按,在上面,戳一尊佛
天天对着跪拜,阿弥陀佛一大堆
《写诗之六》
写诗,在寂静里穿行
围观者,是等待写的事物
浑身冰冷。小火炉,天欲雪
一块块冰像木炭一样烧
写诗,坐冷板凳坐了太久
提臀运动,就成了诗里的
第一运动。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阿弥陀佛
阿里路亚,一切经文和口号
都为了臀部早点儿恢复
《写诗之七》
写诗,一张说话的嘴
如今只吃泡馍。一双踢人的腿
如今走上人民公路。孤独作为
诗歌的兴奋剂,注射到
每个词语里,膨胀,仿佛打肿脸
充胖子。写诗就是帮胖子减肥
胖子有细弱的嗓子,但这被
无数诗人忽视:他们只写看到的
表面的,寂静的,不会尖叫的
《写诗之八》
写诗,是把恐惧和焦虑
压缩在词语里,仿佛
压缩饼干。压缩饼干
没人吃,也不会怀,而是漂浮在
真空里,与真空的广阔和寂静一起
《生活》
我把自己,放在这
不焊,也不固定
像印章一样戳着,“可能是一封
卖身契”。卖了也无所谓
生活本是舞裙,被人穿着
我看不到,也欣赏不了
《生活之二》
生活,是盛会
里的一个坏了的
麦克风旁边的
一个水杯里被喝了的
水。喝水的人,憋着尿
找厕所,但总也找不到
等盛会结束,他的膀胱
跟着烟花爆竹,一起爆炸
《留守老人》
他把一只鸟
发送到鸟笼里
鸟笼显示,发送失败
一个老人,就拎着这个
空空的鸟笼,在公园里走
“八十岁的老人,变成
八个十岁的小孩,但
依然孤独,八个孩子
守着八个方向,中间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