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冬,呼啸的寒风卷走一切生意,从楼上往下望去,小区里绿色散尽,一派萧索。除了零星几个行人缩着脖子急匆匆走过,只有不远处的垃圾桶直挺挺地立着。
看到这个垃圾桶,我不禁想到了他,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他还会来吗?
他是我们这个小区负责清理垃圾的人,年纪约摸六十来岁,头发花白,一双手整日黑着,总会让人想起那句“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唐诗。他的工作就是清运垃圾,在运走之前,他往往会再清理一下,捡出一些能卖钱的东西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大垃圾袋里。
夏天的时候,他上身只穿件跨带背心,下身穿条不知哪儿捡来的运动裤,而到了冬天,就在一身别人不穿的校服外面再套上件军大衣。
这件军大衣上面满是油腻和污渍,黑糊糊的极脏。里面的丝絮探头探脑地冒出来,算是给它点缀了一点白,但这白也是脏兮兮的灰白。
他还有一辆三轮车,这车也和他一样老得可以了。掉了不少漆,锈迹斑驳。车把的橡胶套也磨的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儿苟延残喘。每一回看他趴在车把上使劲蹬着过来的时候都会让人有种冲动,想过去帮他推上两把。
这时,一个女人忽然闯进我的视线,她身上裹着一件裘皮大衣,散着一头的大花卷,脚下踩着一双前面毛茸茸后面却露着脚跟的拖鞋,一手拎着一个鼓囊囊的垃圾袋。就见她低着头耸着肩紧跑几步,再距离垃圾桶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就停下来,抬手就把垃圾丢了过去,垃圾袋子在垃圾桶沿上磕了一下,掉下来,垃圾就散了一地。而这个女人仿佛没看见似的,转身就逃也似的进了楼,边走还边搓手,外面是真的太冷了。
我忽然觉得很无趣,想走开去看几集电视剧。这时就看见他远远地来了。
只见他弓着身子,费力地蹬着他那辆老年三轮车,而三轮车却像一只蜗牛一样动得极其缓慢,好不容易他终于把三轮车停在了垃圾桶旁边。
像从前一样,他一边挑拣宝贝一样的捡出能卖钱的一些东西,一边把清理过的垃圾装在自己的三轮上。
他的动作慢吞吞地,收拾了好一阵功夫,这才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清理完,然后他开始清理垃圾桶附近散落在地上的垃圾。
那个女人刚丢的袋子,就在风中凌乱,他走过去,好像看到里面有什么可以捡的东西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捡,忽然他的手立刻就缩了回来。似乎被里面什么东西扎了手,他用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另一只手上,下意识地朝四下里望望,然而并没有什么人可以来帮他。
我想也没想就去翻家里的医保箱,妈妈问我,我也顾不上理。我找了一卷医用的纱布和胶布,还拿了几片创可贴,装在一个袋子里。就急匆匆地要下楼,走到门口那里,又折回来,把自己家那半袋垃圾也拎下来。
好大的风,一出楼门,我几乎被它顶回来,我终于知道那个女人的感觉了。裘皮大衣也无法阻挡它的魔力。
我紧走几步,把垃圾丢到他车上。看到他的两只手上都有血。
“大爷,手咋了?”
他一怔,没想到我会和他说话。脸色铁青,眼神有些呆滞,呆了呆,才说:
“哦,破啦!”
“没事吧?让我看看。”
他忽然转身,不让我碰。
“哎呀,你们年轻人爱干净,别脏了手。”
我讪讪地停下来。
“这点小伤,不算个事!看看,都不流血啦!”
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对我说。猫腰又开始清理不多的垃圾,不再理我。
我看着他的绿大衣拖在地上蹭来蹭去,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那装着纱布胶布和创可贴的袋子趁他不注意挂在他的车把上,然后賊一样地溜回了楼上。
回到楼上,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招呼我一起吃。是我最爱吃的红烧肉,可是我却吃不出什么滋味。
匆匆忙忙吃了饭,我又站在窗前,而楼下空荡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夜色一片苍茫。
(590班 张振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