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好久,我才发现我是从哪里出来的。那是满天飞扬的尘土下,我被裹挟着离开那片土地。
过年回老家,走亲戚遇见了个小妹妹,她上初三,和我弟弟一样大,细胳膊细腿,毛毛躁躁的头发,和我弟相比根本看不出是同龄人,她瘦小又有点不知道是什么因素所造成的很符合这片土地的气质。我们之间没有多少交流,就一大家子吵吵嚷嚷。
我逗她妹妹玩——夸她真好看,问她上几年级,在学校会不会被欺负。她抢答说他妹妹在学校乖的很,被欺负了也不说话,我就撺弄小妹妹让她打回去,她说她妹就是窝里横。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自己身上,之前大人们拉呱就得知她英语很不好,我就问起了其他各科成绩,都不太理想,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又说她们学校怎么怎么样,学生怎么怎么样,英语不好的人大有人在,妈妈也急过她,但是只是一时有用。我问:你不想读高中吗?你英语难道一直不学了吗?她好像不太重视,因为周围人都一样。又聊到他们班同学怎么怎么样,有的调皮捣蛋的,有的学习很好的,有的不上了的……
我就突然从她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要是我爸妈没把我带出去呢,要是我一直在老家了呢,我会不会也是这样,会不会和她一样,陷在这流沙中,慢慢被埋没。就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凉,我可能会不读高中,可能会不参加高考,可能不会走那么远,可能嫁了人,然后一辈子,想想就好可怕,就这样一辈子,这样一辈子。我不会去看山,不会去看海,不会去体会每一场夕阳。
但我又觉得我不会和她一样,我是个听话的,我会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会不一样,会甩掉那些尘土,会离开那里以致不被拉扯回去,那里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有什么。但我可能比现在再拥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麦浪,我小时候见过,一大片麦子,绿油油的,风吹着。再比如大河,虽然现在来看就是条小河,但是我那时候小,那个破破烂烂的桥我走了很久,踢过很多次小石头,桥的那边是姥姥种的棉花,花生,玉米,麦子。还有早晨的清露,清清凉凉的早上,天边仅仅是翻着白肚皮,草叶上缀着露珠,划过脚踝很是清爽,喉间都泛起清甜。夜晚的星星亮着,风吹的树叶沙沙响,井水浸着面条,加上蒜泥和醋,清凉解暑。
我的那片土地没有那么多尘土的,在记忆力她四季变换,但尘土没有飞扬的那么高,她的春夏最为美丽,她的秋冬是从一场风沙开始,冰雪消融结束。
如果回的是那个家过年,我不知道要去多少个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