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子回忆的方式非常特别,这与石黑一雄做社工的经历相关。他注意到无家可归者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他们的故事:“我就觉得用这种方法写小说很有意思:某个人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痛苦或不堪,无法启口,于是借用别人的故事来讲自己的故事。”这令我想到,有些时候,我们在寻求某些帮助时候或倾诉心事时,会说——我有个朋友……
小说设置的悬念就在这里。
在《远山淡影》里,悦子虚构出一个佐知子来掩护自己,尽量为佐知子对女儿万里子的行为辩解,从而不必直面自己的罪恶感。但是她的故事讲到最后的时候,一不小心暴露了真相:佐知子就是她自己,而心理受到巨大伤害的万里子就是她自杀的女儿景子。石黑一雄是极为含蓄克制的作家,他丝毫没有渲染悦子说漏嘴的场景,一切还是那么自然冲淡,读者很容易漏过那个精心安排的细节。
但悦子放弃为自己辩解了吗?她还是会说自己离开日本有正当的理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景子好。悦子内心深处有一股股冲突的潜流,她始终没有勇气公开懊悔,更谈不上忏悔。她还想欺瞒自己,在欺瞒中获取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故事在妮基离开后结束了。
我却在想,悦子虚幻的记忆怎么能如此真实?答案是——“自我欺骗”。悦子欺骗自己,这是为了孩子好呀,而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在欺骗自己?欺骗自己,不当的行为是为了别人的利好才做出的(“我是为你好才这样做的!”这也是很多父母的口头禅);欺骗自己,当前的失败是因为时运不济,并不是没有努力。在一次次自我欺骗里,我们日渐相信自己的判断,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然后丧失了勇气,去面对真实的自己。
你是否也在欺骗着自己?在苟且中得过且过?所幸石黑真正想说的还是,过去的是远山淡影,看不清啦,拾起勇气穿过大雾,未来的一切还来得及。
参考文献:《远山淡影》石黑一雄
《长日留痕》石黑一雄
《穿过记忆的迷雾》陆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