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假期了,长时间的神经紧绷让我时刻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近来,心情越发的急躁,经常一个人暗自生气,并没有任何缘由。同事说,梅雨季节到了,这潮湿不知又要绵延多久。
夜里常被疾风骤雨所惊醒,然后又是漫长不成眠的一夜。有时候,也会怀念那个月光倾泻在我蓝色床单上的夜晚,有轻柔的音乐,也有温暖的故事。只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已然渐行渐远,明亮如眼眸的月光也早已消失在浩瀚无垠的天空。
半个月前,母亲因病住院,当我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时,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让我心如刀绞。从急救室转移出来的母亲像一座雕塑一般,任人抬了放在病床上,纹丝不动。当我轻轻呼唤她时,她没有作答,却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同病房的奶奶,今年84岁高龄了,一共育有八个子女,他们每天成群结队的守候在老人的病床前,想尽法子逗她开心。其实老人已经进入晚期,在医院呆着也只是在死神手里抢时间。叔叔阿姨每次在老人面前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可是当我出去扔垃圾的时候,却看到他们姐弟几个在楼道里哭红了眼睛。
那时,妈妈仍然一脸憔悴的躺在病床上,一周滴水没沾的她,双唇已经干涩起皮了,我只能用棉签沾了水帮她润湿一下;插着的鼻胃管不知何时才能取下,恍然间,又像是它本身就是她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长长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像织着的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两只手因为连续几天的扎针,打吊针已经肿胀不堪了,甚至连提裤子都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等待诊断结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似乎在我的记忆之中,还从未和妈妈有过像这三天一样的亲密接触,第一次给她擦身子,第一次给她编头发,第一次给她擦嘴唇……
一直觉得对于父母,始终是亏欠的,万千的恩情,即使耗尽我的所有都无法偿还。只愿自此以后,父母都能身体健康,便别无他求。还好,谢天谢地,治疗一切顺利,如今母亲已经康复出院。
上周孩子们自发组织了毕业班会,虽有诸多有待进步的地方,却依然令我欣喜不已。空隙之余,有学生问我:“老师,我们毕业后你会不会想我们?”“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想你们。放心好了,不会的,你们早走,我早省心,然后再接一届又听话又懂事的,才没有时间去想你们哦!”可是,在做活动总结发言的时候,我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用他们并不宽阔的臂膀拥抱着我,瞬时有种“富可敌国”的感觉。他们认真的唱起《同桌的你》,一度梗塞,我却不敢走近,怕一开口便会泣不成声。周末有孩子在qq上给我发消息:“黄老师,谢谢你,即使只有一年的缘分,但因为你的鼓励和不放弃,我的成绩有了很大的长进,也让我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虽只有短短几十字,但又何尝不是对我最好的嘉奖?
在史铁生的《命若琴弦》中,老瞎子对师傅的话深信不疑:弹断一千根琴弦后,在琴槽中会有一记处方,能治好瞎病,让他睁眼看看这美妙无穷的世界。可是,夏天离开的老瞎子再次回到野羊坳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他面容憔悴,呼吸孱弱,嗓音沙哑,完全变了个人。回来寻不着徒弟,他四处打听,终于在深山找到了小瞎子。“记住,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记住,弹断一千二百根琴弦,在你的琴槽里会有一张处方,按照上面的方法,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下了一周的雨在今天终于暂时停歇了,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操场上。孩子们在进行第五次诊断考试,他们神情肃穆,笔在指间洋洋洒洒。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根或者几根绷紧的琴弦,在我们伤心失意,茫然无从的时候,提醒着我们:要想看便世间繁华,唯有历经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