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是一只妖，在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生活了三千年。因一时顽皮，也学那凡人，在山庙里三根香烛前拜佛，后经菩萨点化，让我去人世间历练，说只要渡一场情劫，就可褪去妖身，得道成仙！

情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问遍海天之内所有我能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妖，它们也都说不知道。

情，一定是藏在人世间吧！否则，菩萨又怎么会指引我去人间历练呢？

一、

我从妖界飞落之时，正是人间午夜时分，我在天际边划过一道幻影，尘世间的痴男怨女们纷纷对着我许愿，哎！他们又把我当成了流星。

“……我想和XXX，天长地久，相爱到永远……”

“……我要和XXX，一辈子幸福快乐……”

“……我愿意和XXX，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三千年来，我经常这样被误会，早习惯了，这些心愿固然美丽，有时候，我也会被他们的心诚所感动，但我不敢回望，在我的眨眼之间，他们早成了分飞燕、陌生人，化成了一缕烟、一抹魂。

我想这些虚空的心愿肯定也不是我要找的情。

在茫茫红尘中，我穿越过无数的大街小巷，从深海到高山，从黎明到黑夜，从冬走到夏，从少年到白头，从沧海到桑田！

又几百年过去了，我走遍千山万水，也看够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但依然没有获得一丝有关情的踪影。

世人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难道我这么辛劳还不够真诚么？

又或许，是菩萨在骗我，情压根就不在人间。这些年，也见识了太多无情无义！

二、

“不要用眼睛看世界，要用心！”就在我又一次厌倦红尘俗事，重归山林，继续静修的时候，好像点化我的菩萨有来过，梦里他对我说了这句话。

清晨，当第一抹阳光照射进丛林，我醒了，这片广袤的丛林也瞬间活了起来，那些小鸟也不再叽叽喳喳扰人清梦，纷纷飞出窝去找虫子去了，偷睡懒觉的小动物们也开始起床，三五成群，走进丛林觅食，霭霭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也纷纷隐去，消失在丛林之中。

“又是个无聊的一天！”我打了个哈气，想着梦里菩萨说的话，在树枝上坐直身体，盘了腿，然后把眼睛闭上，用心去感知这个世界。过了一会，我感觉自己又被忽悠了，对啊，闭了眼，我又怎能看见东西呢？

不对，好像看见什么了？不，确切地说，是闻到一股花香味。

我使劲嗅了嗅鼻子，对，那是一缕淡淡的幽香，就在我闭眼看世界的那一刻，有一缕花香从我面前飘过，如同丛林中的一根蛛丝，若隐若现！

三千年来，我时常盯着这个尘世间，一年四季，花开花谢，生死枯荣，这都是大自然的规律，如同这日月星辰，天地间的万物生灵一般，它们一直在这尘世间就这么存在着，并没有一丝不同。

但今天又好像有点不一样，这花香好像不小心触碰到我心底某个角落，无意中，不小心唤醒我沉睡千年的某个小秘密！

于是，我忍不住跳下枝头，循着花香，想找到它。

在大树底下的遮阴处，潺潺的小溪边，我发现了那一株野兰花，细长的叶子，如一根发簪，幽香正是从它那小小的花瓣间送出。

它显得很娇小，却又那么可爱，如果不是有这点花香，如果我不闭眼，我想我肯定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我把鼻子凑上去，使劲嗅了嗅，但这香又没那么香了，仿佛又离我很遥远，很遥远。

丝丝幽兰，沁人心脾，我一度怀疑它不是凡品，它应该只属于天上，想来应该是从天上瑶池遗落凡间的吧！

我莫名的喜欢它，想拥它入怀。

但最终，我还是把它留在那里，然后用一片树叶，从小溪里舀了水，给它浇灌一次。

三千年来，我从来就没这么细心过，去爱护这样一株柔弱的小草，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仿佛冥冥之中，我找到这尘世间情之所在，魂之所依！

三、

在我面前，是一条大街，铺着青石板路面，沿街是无数的商铺，街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买花的，卖胭脂的，耍猴的，表演杂耍的，临街吆喝的，还有那站在门口拉客的，偶然也会有马车匆匆而过。我也喜欢这种嘈杂，各种繁忙，正因为如此才成了人间独特的烟火味。

此刻，我坐在青石板地面上，坐在那街心里，盘了腿，闭了眼，用心去聆听，就像在丛林中去嗅那一抹花香，再听一次花开。

“走开，走开，别挡道！”一伙人粗鲁地飞奔着闯了过来，他们横冲直撞，撞倒了行人，也撞翻了沿街摆在外面的货摊。

水果、蔬菜在青石板的地上到处翻滚，纸张、布匹在半空中迎风飞舞，狗的叫声，小孩的哭闹声，大人的咒骂声也随之扑面而来。

我极不耐烦地睁开眼，原来是一伙恶人在抢人！

飞奔而来的花桥里，捆绑着一位身着红装的女子，她因惊恐而扭曲了脸色，因嘴被堵上而不能言，唯有在花轿中呜呜地无声哭泣。

三千年来，我从不问尘世间这等红尘俗事，也不去管这人世间的不平！

人各有命！这不是我一个小妖该管的事！

于是我又闭上了眼睛，任凭横冲直撞的花轿从我身上穿过，呼啸而去！

花轿过后，只留下一缕花香，淡淡的，似有似无！

嗅着这似曾相识的味道，我终究还是出了手，三千年来，我第一次为了心中那一抹花香出手了。

四、

“多谢先生救我！”那女子在我面前盈盈跪拜，在她低头的瞬间，我看清了花香所在，那是一朵开在她头上的小花，如同溪边我见过的那朵兰。

我无心听她啰嗦，伸出手去摘那朵花。

“先生，你？”那女子吓了一跳，脸瞬间又变了颜色，惊恐又爬上她那美丽的脸庞。

“哦，别怕，我只想看看你头上的那朵花？”我知道姑娘误会我了，赶紧停住，连忙解释。

“花？ 哦，那是一支银簪！”她伸手从发髻上拔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到我的面前。

我伸手接过，放到鼻子下面嗅着，对，就是那一丝丝幽香，淡淡的，似一抹烟，如一缕魂。

看着眼前这个凡人，心中一跳，我突然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如同在溪边见到那株兰花一般。

我不知道是花香诱惑了我，还是被这眼前这位女子的美色所诱惑。

但这个想法，冒出来太突然，以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姑娘，你回家去吧！”

“我家已被官府查封，九族皆灭，虽我拼死侥幸得以逃脱，但不幸仍落入强人之手，他们要卖我去那烟花之地，幸蒙先生当街所救，我自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报答先生救命之恩！如蒙不弃，小女子愿意一生侍奉先生！”

听她说得身世可怜，我不禁心生怜悯。

人妖殊途，终究还是要赶她走的。

但又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竟然多了几分不舍。

于是，我决定留下她，并带着她去了那个小溪边，在那个我曾见到兰花的丛林边上造了一间茅草屋，权当歇脚之所。

五、

有了她的陪伴，我的生活也不像之前那么无聊了。

每天我们一起去看日出，一起去林间散步，一起听鸟儿欢唱，一起看夕阳西沉，一起看繁星满天。

本来我也想带她去看那株兰花，告诉她那个清晨我的发现，分享我的喜悦，但很遗憾，那株兰花好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菖蒲。

但这不影响我的好心情，只要有那女子在，我每天依然还能闻到那淡淡的兰花香。

每当有流星划过的时候，我还能听见她偷偷在许愿，

“ ……我要和先生，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她做的饭很可口，缝补的衣服也很合我的身！

听了她悄悄许下的心愿，我总偷笑她的痴，但同时我也莫名有些感动，三千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女子如此温柔对待。

她对我，就像我在溪边对那株兰花，那样小心，那样爱护。

天长日久，我发现我有些喜欢她了，不仅仅只是喜欢那支有着淡淡幽香的发簪，我还喜欢她这个人。

我感觉我变了，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每天苦着她的苦，快乐着她的快乐！

这就是凡人们所说的爱么？我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爱吧！三千年来，第一次有人走进我的心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用我的三千年的神力去测算，去预测我和她的将来。

但这次，我居然什么也没看不到，一切就如同那丛林间沉重的迷雾，在日出之前，把我的丛林锁得严严实实。

我也曾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去庙里，在三根香烛前，求过苍天，问过佛。

但苍天不语，佛也不言！

“人妖殊途，不能相恋，违之，当遭天谴，妖将灰飞烟灭！”

这是我们妖族世代相传的铁律，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被铭刻在心头。

面对这突然其来的情愫，我竟然有些茫然失措。

我想，是时候了，要该赶她走了。

我害怕我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会继续陷下去，陷入那万劫不复的爱海中去。

但一想到要让她走，我更害怕，更难过。

我现在非常不想失去她，失去这份难得的温暖，我深深地依赖着她，甚至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看到她。

我左右为难了很多天，其中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们还像往常一样，一起去看月升日落，看星辰大海，但我心里总有另一个声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快赶她走，否则你三千年的修为就要毁于一旦！

可每次我张开嘴，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下去。

我真的无法去面对，她的难过！她的落泪！

我继续为难着我自己，吃不香也睡不着。随着对她越爱越深，我就越来越烦躁。

六、

“先生，你怎么了？你病了么？”

看着我的消瘦和每天的闷闷不乐，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的事！你不要管！”这些天来，虽然我一直很渴望能得到她的关心，渴望她能来问我为什么，但真的听到她说出这句关心时，我竟然莫名有些烦躁！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真如先生所说，你烦我了？”她看我有些生气，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道。

关于这个烦字，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常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你啊，就是我捡来的大麻烦！一个跟屁虫！甩都甩不脱了。你啊，害得我现在每天只能困在这破茅草屋里！”

“那我走好了！”每次听我这样说，她都会要不开心。

而每次看到她的不开心，我的心也会跟着痛！

我想她之所以会对着那些流星悄悄许愿，或许，她是真怕我有一天我会离开她吧！

“是的，我烦你了，烦透你了，从你跟着我的那一天起，就烦你了！”我像一头发狂的野兽，面对她说出口的这个烦字，我无法再控制自己。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从小心翼翼变成惊讶，再变得有些绝望，眼泪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打转，然后滚落下来，落在那青草上，亮晶晶的，如同清晨里的一颗颗露珠。

她没再多言，只是转过身去，慢慢走出茅草屋，慢慢地朝丛林外走去。

不，这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从来就没烦过你，只是我的心病了！我真害怕天谴会给我俩带来厄运！

那一刻，我的心疼到了极限。

看着她那让人无限怜悯的背影，看着眼前如那株兰花一般的女子，我终究还是像发疯了一样，冲过去，狠狠地抱着她，然后疯狂地跟她说对不起，就如当时那个花轿穿过我身体，留下兰花香，我毫不犹豫出手时一样。

“对不起，这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太爱你！才说出这种绝情的话！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离开的，先生，我也爱你！”她喃喃自语，仿佛是说给我听的，也仿佛是说给整个丛林。

“哗~ ”丛林的树枝和树叶被我拂起，似一声长啸。

“来吧，我不怕天谴，我也不怕灰飞烟灭！”此刻，我无所畏惧，只想有她。

七、

那一晚，我们结成了真正的夫妻，一年后，我们生下了孩子。

我不再去人世间找什么情，我也不想做什么神仙，只想每天陪伴在妻子和孩子身边，做一个好夫君，做一个好父亲。

白天我去射猎，妻子在家织布，晚上，我们会带着孩子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起过着这种比神仙还逍遥的日子。

有些时侯，看着西方的滚滚天雷和道道闪电，我也会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没忘记，我始终还是一只妖！一个已犯下天条的妖。

但是，我仍心存侥幸，我希望天谴来得再晚一些。

我希望在我灰飞烟灭之前，能陪着她娘俩度过她们短暂的一生，跟我的三千年比起来，人间百年也就那么弹指一瞬，所以，我相信上苍会成全我这个妖的小小心愿，同时也寄希望于上苍，希望它能犯这样有关时差的小错误。

记得那天是孩子满周岁，娘子一大早就坚持让我去采些野花，说要来装点我们那间茅草屋。

我亲了亲娘子和孩子，就去了，这一年来，对于娘子的任何请求，我都无法拒绝。

但那天出门的时候，莫名有些不安。

看了看西天边的滚雷，虽然依旧雷声阵阵，道道闪电，但并无杀气逼近，于是，我想我们还是平安的。

“娘子！我回来了”我匆匆寻遍周围的高山，采来满满一大束最美丽的野花，在还没进家门之前，我就远远地高呼着，我希望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娘子抱着孩子从屋里快速跑出来，还会和以前一样，她们搂着我一起高兴地笑着、跳着。

但今天什么也没有，一切都静悄悄的！

我的心不由得慌起来，想起出门前的那份不安，急忙扔下花，就冲进屋子去。

“娘子，娘子！”屋里根本没人，我又冲了出来，对着丛林大声呼喊了起来。

丛林把我的声音带去很远，山谷也在跟着回荡：“娘子……娘子……”

不对啊，她一个凡人能带着孩子去哪里呢？

我多么希望她和孩子只是暂时躲起来，就如同我们之前一直玩的躲猫猫一样。

无法她们躲在哪个角落，我无需太多费劲，因为三千年的神力让我一眼就能找到她。

但今天，我用我三千年的神力看遍了四周，依然看不到她和孩子的踪影，我才相信她们彻底消失不见了。

血腥味！对，我闻到丝丝血腥气，还有那一抹淡淡的幽香。

天谴！我忽然想到了天谴！

我没想到天谴终究还是来了，而且还来得特别早！还没等到孩子成年，还没等到妻子华发！我一直以为天谴是那西天边滚滚的天雷，但从没想过它也可以是野兽或其他。

拿着那支染了血的银簪，我跪在地上对着苍天痛哭。我恨！我悔！

“哗~”丛林再次被我拂起，以我的排山倒海之力。

我们的茅屋在我眼前化为乌有，而我的心也随着小茅屋碎成一片一片。

八、

情为何物？是爱，是伤，是恨，还是痛？

我再次跪在那三根香烛前，斗胆再问一次苍天。

我看见菩萨从莲花座上走了下来。

“来，跟我走！”菩萨牵起我的手，带我去了情天恨海。

街，还是那条老街，还是那个青石板铺成的街，沿街是无数的商铺，但今天街上行人很少，或许是因为今天下雨的缘故。

小雨淅沥沥地下着，淋湿了屋顶也淋湿了街。

我站在朱红色窗前，穿过雨帘，透过窗棂，看见我那一身红装的妻子，此刻，她正在一群丫鬟的陪伴下，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我想冲进去，但菩萨阻止了我。

于是我只能站在窗前焦急地看着。

“小姐，今天就不要用这根银簪子，出阁大喜的日子，还是换这根黄金珠翠的吧？”一个丫头捧了首饰盒过来，让妻子选头上的发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抓周那天起，她就彻底爱上了它，虽然是一根普通兰花式样的银簪子，但总能让她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恍若一缕烟，犹如一抹魂！尤其攥着这根银簪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度，仿佛这根银簪是她几千年前的缘定。所以，她从小就决定了，出嫁那一天，她一定要戴上这根簪子，带着这根簪子一起嫁人。

“不，还是用这根！”妻子推开丫鬟递过来的黄金珠翠，又拿起那根银簪，然后对着镜子，亲手把它插在发髻上。

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我仿佛又回到我们相识的最初，那些曾经相爱的画面，瞬间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茅草屋里，红烛前，我们夫妻双双跪拜。

红帐里，我小心地拔下妻子头上的银簪，任凭一头秀发飘落在我的怀里，我轻轻捧起妻子的脸，任凭爱如雨点般落下。

雨水和泪水再次蒙住了我的眼。

妻子此时已经梳妆完毕，另有一个老妈子走过来，拿了一块红绸盖在她的头上。

只听得外面有人高喊“吉时已到！”

又另有两个丫头过来扶着妻子，出了闺阁，从回廊往外走。

我快速越过窗棂，直接站到回廊上，这一回，菩萨没有阻止我。

看着妻子缓缓朝我走过来，我张开双手，想把妻子拥抱个满怀，然而，她终究还是穿越过我的身体，缓缓而去，然后上了一顶大红花桥。

哦！我又忘了，我是一只妖，她看不见，也摸不着。

“走吧！”菩萨对我说。 我纵有万分不舍，却也无能为力！

“小姐嫁了个好人家，嫁了个好夫婿，真替小姐高兴！”等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看见之前那些服侍妻子的那些丫头、老妈子们躲着雨又回到回廊上，正高兴地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我又是一愣！眼前仿佛又转到孩子满周岁我采花回家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何为真，何为假！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眼前这一幕才是真的，那一天是假的！

我也不再去恨那些丛林野兽，它们只是天谴的一个化身罢了！就如同妻子，不，或许她从来就没有做过我的妻子，当抢人的花轿从我身上穿过的时候，我也从没出过手，改变什么，就像刚才她在回廊里穿越我身体一样，我一样没出手。

“走吧！”菩萨他又催了我一次。

九、

山庙里，三根香烛前，我跪在佛前。

“小妖，你还有恨吗？”菩萨问我。

“不恨了！谢谢你，菩萨！让我经历这场爱恨情仇！”我真诚致谢。

“那是你的造化，理应遭此劫难，与我无关！那么以后你打算去哪里？回离恨天，还是灌愁海？”菩萨又问。

“不，我不想再回妖界，我想跟着菩萨你，只想做你莲花宝座下的一个童子，潜心修行，一心礼佛！”我决定了，要皈依佛门。

“善哉，善哉，你能有此悟性，也当是本尊功德一件。既如此，那你就帮我掌管这人世间善男信女们的心愿吧！”菩萨双手合十，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我不再嘲笑那些在佛前跪拜的芸芸众生，也不再讥讽他们所许下的那些在我看来非常可笑的心愿。我每天都要忙着在心愿簿上记录他们的心愿，再根据各人的机缘，菩萨的批注去托一些梦，告诉他们该如何做，才能实现。就像当年菩萨告诉我：要去人间渡情劫！不要用眼睛看世界，要用心！

就这样吧，再活个三千年，上万年！

我无欲无求，一直心如止水！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妻子的三生册。

本是瑶池花仙，因打破琉璃盏，被贬凡间，为求赎罪，历劫三世，一世为花，两世为人！其中一世渡妖，一世渡人！劫满，则可重返瑶池！随身信物，魂魄簪！

哦！我大概想明白了。于是又赶紧拿出当年的心愿簿，翻到孩子满周岁的那一天，一天一天往前仔细翻看。

一条心愿，记录如下：

有善女子求拜，欲求免夫君天谴之祸！人妖殊途，然情难自禁，机缘巧合，得成婚配，且遗一子，奈何？善女子愿以弱身挡天谴，以报夫君之恩！望菩萨成全！

下面是一条红笔批注：

儿满周之时天谴至，可午前用魂魄簪刺掌心，滴血于额头，天谴见血返，祸可免！然今世不得相见，见则遭反噬！切记！

哦！原来如此！我忍不住掩卷长叹：问苍天，情为何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