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之医馆惊魂》

没有人见过狐仙。

但在平安镇,每个人在深夜都不会出门,尤其不会去小镇附近的普陀山。

而我却在普陀山脚下长大。

1、 医馆命案

平安镇有个传言,普陀山住着个专门吃人的狐仙,这个狐仙专门在晚上行凶,用人的血肉来葆存自己的容颜。

我对此根本不置一词,我在这山脚下跟婆婆住了十几年,从未见过什么狐仙吃人,这不过是人们在无聊的日子里填充的谈资。

这一日,夜深了,婆婆的哮喘又犯了,眼看着喘不上气。我提着篮子,穿好婆婆给我缝的绣花鞋,急匆匆向平安医馆走去。

照理说,这平安医馆在夜深时一般都不开门,婆婆也是这么劝我的,但我却总想去碰碰运气。

果然,我在老远就看到平安医馆的灯闪闪烁烁。我走到平安医馆的门前,还未推门,就听得风吹的——吱呀一声,门开了。

未经多想,我抬腿就进去了。

“秦大夫,在吗?秦大夫?”

回答我的是一片寂静。我看到平安医馆的烛火,忽明忽暗,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前厅并没有人,门开着,秦大夫的毛笔和记录病人病情的本子摊在桌子上。毛笔上仍有墨汁,浸湿了那片纸,桌角下有一团团的毛,质感很是光亮。

我一边喊着秦大夫,一边往里间走去。经过前厅时,忽然窜出来一只黑猫,瞄的一声吓得我一个激灵。我认得它,这是秦大夫养的小黑。

它绿色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有点吓人,我绕过他,想找到秦大夫。

然后我推开厢房的门,就看到了秦大夫,他头朝地,身下流出的鲜血将他的衣服都染红了,整个人在一片诡异的红色之中,在他身体周围有几团质感光亮的毛。

我的后背忽然泛起一阵冷汗,鼻尖飘过一阵异香,然后我甚至都来不及高呼一声,便被人从背后拿布捂住了我的口鼻。

一阵眩晕过后,我便没了知觉。

2、 衙门审问

“这就是你的供词?”

“是的”

杨凡瞥了我一眼,说道:“然后,等你醒来,你发现你竟然在自己的家中,然后你丢失了一只绣花鞋。”

他继续说道,“之后你发现你的婆婆因为哮喘无药而去世,你便为你婆婆入殓。再然后你就被衙役逮捕了,我说的对吗?

我抬眸望了一眼他。“对。”

他忽然冷笑的呵了一声,“你的供词里除了你婆婆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证明你来平安医馆是为了拿药,而现在你婆婆也死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

我望着他说,“没有证据。”

杨凡继续说道:“更可疑的是,你的篮子里竟然有一把沾血的匕首,而你的绣花鞋遗留在了现场,你把你的篮子拿回去,你还没有来得及销毁证据,便被我们抓捕。于是我们在你的床下搜出了那个装着匕首的篮子。”

我轻叹一声,“从平安镇到普陀山脚下,有一片浓密的树林,我为何不把匕首清洗干净扔到树林?而专门等着你们上门来查?”

又道,“如果真是我杀的秦大夫,从我杀了他,到你们逮捕我,整整有一日的时间,我虽然忙着入殓我的婆婆,却不至于连洗一把匕首的时间都没有,原因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杀人凶器就在我的床下。”

杨凡狐疑的望着我,“你说的也对。暂且先将你收押,待收集到新的证据再来审问。”

言毕,杨凡要去向县太爷禀报案情。我叫住他。

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的说道:“我可以参与查案吗?毕竟我也算案发现场的证人,我觉得我可以帮你,以免你遗留一些证据。”

杨凡是平安镇的一名捕头,为人忠直,最怕冤假错案,每一个案件都要查到水落石出,让人心服口服为止。

显然我的提议,他虽然有所疑虑,但是还是说:“待我先禀明县太爷,再做决定吧。

3、 初探案情

“你个混账东西!你疯了,相信这个女人说的话,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说她什么吗?都说她就是狐仙,专门吃人,连自己的婆婆都不放过。”

“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古怪,你想,我们进去案发现场,竟然围观的人里面就有人认得这个绣花鞋,而我们竟然一日就抓到凶手,案子破的太快,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案子破的慢,你上愁。这次破的快了,你又不踏实。我看你天生就是有病,碰到案子就不正常。”县太爷狠敲了一把自己儿子的脑袋。

杨凡憨憨一笑,对着县太爷道,“父亲,莫担心,破案的时候,我在这个女子身边,还能让她跑了不成。”

县太爷知道自家儿子性子执拗,拗不过,便只好答应,但心里到底气不过,直在杨凡背上狠打了两下出出气。

杨凡只当挠痒痒,嘿嘿一笑。

我出了牢房,便和杨凡,还有一位师爷,几个捕快,来到平安医馆。平安医馆已被保护起来,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和我前日来时一模一样。

我跟在杨凡身后,在前厅开始寻找蛛丝马迹。

“秦大夫为人和善,助人为乐,没有仇家,定不是寻仇。没有情人,也不是情杀。也无钱财丢失,不是抢劫。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而杀掉秦大夫呢?”杨凡摸着下巴,疑惑的说道。

“莫不是真的是狐仙吃人?”旁边的小捕快边说边飞快的瞥了我一眼。

“若我真的是狐仙,你觉得我会束手就擒?”

小捕快没有答话,哼了一声,转身去找证据。

我走到桌子前,看着被墨水浸透的病情本。问道:“秦大夫对待病人的病情一贯慎重,这次怎么把病情本弄脏了?

杨凡也来到桌子前,拿起病情本,:”看样子,这个本都被墨汁染坏了,上面的字都看不出来了。”

秦大夫的病历本都是一人有一页,这被墨汁染坏的一页,已经看不出来是谁的病情记录了。

我看得仔细,发现病人姓名一栏没有被墨水浸染,但也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木”字。心里只觉疑惑,并未听闻平安镇上有谁家姓木。

继续寻找,几人并无什么收获。

至晌午,几人在平安酒楼里要了几个小菜,打算吃午饭。我坐在杨凡一桌,同杨凡和师爷坐在一起,脑子里却仍在回忆可能忽略的细节。

“先吃饭,别饿着肚子。”

我点点头。杨凡思索一阵,对小捕快说:“你去查一查,当天认得绣花鞋的那位男子是谁,将他带到衙门,我午后过去审问。”

小捕快麻利儿的领命走了。

“这绣花鞋是你婆婆缝的,但可有其他人见过?”

“绣花鞋乃女子贴身之物,我怎么会随意给人观看呢?”

杨凡点点头,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

吃过午饭,我便提出赶紧回衙门。杨凡却说,小捕快没有这么快能找到人,他提议我们随处走走,消消食。

我们在平安街上走了两个来回,不知道有什么走头,而且总是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我明白自己此刻在百姓心中就是个吃人的狐仙,我无所谓,但担心杨凡会受不住。

悄悄瞥他一眼,发现这厮眉目如常,形容不变。

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却大多是小厮丫鬟在置办东西。

“我看这么多丫鬟,小厮都穿着李府的家丁服,他们都是李府的?李府近日有什么事情?”

“下个月李府要办喜事了,李府二小姐李曼要嫁给京城的三王爷了。”师爷答道。

杨凡皱皱眉,“平安镇这么个小地方,竟然能飞出个凤凰来。”

师爷笑道,“这李家是退隐的士族,所以才会来到平安镇这么个穷乡僻壤。原来在京城也算是大户人家吧。“

杨凡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倏忽,杨凡停住脚步,我瞥他一眼,却发现他正兴致勃勃的盯着平安衣坊。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正门口展出的绣花鞋。

“你的绣花鞋应该是平安衣坊绣制的吧?你婆婆已至九十高龄,虽不至老眼昏花,但缝制衣物对她来说确实有些困难。”

我有些愕然,“但婆婆亲口跟我说是她自己缝制的。”

“平安衣坊的绣花鞋历来精致,估计你婆婆省吃俭用给你买了一双平安衣坊的绣花鞋,但又不想你束之高阁,因此好心骗了你。”

我内心忐忑,面上装着镇静,“也有可能。”

“走,我们去衙门看看那位指认绣花鞋的人是谁。”

杨凡从我身侧走过,我紧跟他的脚步,紊乱的步伐出卖了我紧张的心情。

4、谜底渐露

进入衙门,已有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在等候。

寒暄过后,便知这位男子是平安衣坊的伙计,不过这个伙计倒是生的眉清目秀,身材颀长。

“你说,因为那位婆婆要求在绣鞋上绣上 ‘平安’ 二字,所以你看到这个绣工和字,就知道是那位年迈的婆婆为她的孙女买的?”

“是的,因为来的客人大多年轻,而这位婆婆年事已高却坚持来了好几次。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杨凡点点头,然后看向我,:“一切都说的过去,这个伙计能证明那个绣花鞋就是你的,而且伙计的指认也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你了?”

我心里着急,直说道,“我完全没有任何动机杀害秦大夫,即使绣花鞋是我的,也很有可能是凶手迷晕我之后,故意留在现场的。”

几人陷入沉思。

杨凡打破沉默,问向伙计,“那天,你为什么会去平安医馆,是因为知道那里发生了命案,所以你去瞧热闹的?”

“不,这倒不是,那天秦大夫本来跟我约好要我去他店里量尺寸,做衣服,因为秦大夫平日里总是很忙,没有什么时间来店里。”

“这样啊,那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去找你。”

伙计拱手告辞。

待伙计走后,杨凡说道:“走,我们再去趟普陀山,看看昨天晚上那人是怎么把你从医馆弄到你家的。”

众人跟上他的脚步,半个时辰后,我们出了城,到了树林里。

捕快们正在找线索,我遥望这片虽小但浓密的树林,想到往日自己与婆婆的相处,又想到近两日发生的事情,实是觉得世事无常,悲从中来。

婆婆尸骨未寒,我却有牢狱之灾。直觉得老天恁的瞎了眼,青天白日里让好人白白受难。

鼻头一酸,泪在眼里打转,偏向一侧,泪眼朦胧中却瞥见一团黄色的事物。

我走过去,对着杨凡喊道:“这里,快看这里,这里有东西!”

杨凡一个跃身便来到眼前,只见那是一方黄色的手帕,手帕上写着“平”字。

“来人,把这个手帕稳妥收好,交给仵作查查。”

小捕快稳妥收好。杨凡朝地面望去,依稀可以看到有些车辙的印记。

他转头朝小捕快说道:“这个车辙印记有点像是马车,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昨夜是否有人看到马车出城,看看是哪家的马车?”

小捕快领命走了。

众人又搜索了一阵,从小树林到我在普陀山脚下的家里都细细搜查了一遍,没有更多的收获了。

此时天色已暗,时辰不早。杨凡朝众人说道:“回衙门吧,今日的搜查做到这里吧。” 众人忙应是,我跟在他们身后,回到了衙门。

5、柳暗花明

又是一夜,我在牢门内又过了一夜。中途杨凡来过,问我可有需要的东西。从他的眼神中,我能感觉到他并不认为我是凶手。

可是凭什么?为什么?

“可否帮我打盆水,我想净净面。”

他命人打来水,又让人打扫了监牢,接着送来了锦被。估计这是世上最舒服的监牢了。不管怎样,我还是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他挠挠头,欲言又止,看了看我,后来还是走了。

我接过那盆清水,洗了洗面部,手,和脖颈,擦干净后,入被。

一夜浅眠,能睡着才叫奇怪。

又一天,仵作查到那个手帕上有蒙汗药,会致人昏迷几个时辰。蒙汗药有几种原料,大多原料都很常见,有一种比较特殊,就是蔓陀罗花。

至于马车印迹,这个不好查,因为几个有门有户的人家都有马车,而且基本都是一个规格。

我们来到平安药坊,一无所获。这几日甚至前一个月都没有人来购买蔓陀罗花。再早的记录就查不到了。因为蔓陀罗花医用价值高,药坊内才有存货,并有记录。

一行人来到街里的糖水铺,想喝一碗糖水后,再去查查马车。

“王二,跟你说个怪事,我昨日打更时,看到了一辆马车。”

“这有啥奇怪的,街上不都好几辆马车嘛。”

“不是,这马车出城了!大晚上的,这车去了普陀山,还没有车夫!你说,会不会车上没人啊,不会是狐仙吧?他奶奶的,怪吓人的。”

糖水铺子里打更的李三正跟王二说着怪事,一边说一边后怕的抚着胸,一边喝着糖水。

我跟杨凡迅速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起身走向打更师傅李三。

“你说,你看到了马车,可有看到是何人驾驶?是哪个府邸的车?”

李三一看是杨凡来问话,忙起身回话。

“当时我打完更,往家里走。迎面来了一辆马车。夜太黑,看不清楚是哪个府邸。但是这个马车很奇怪,好像没有车夫。当时吓得我怕一身冷汗。”

“没有车夫?”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可能,没有车夫怎么驾车?”、“闹鬼了吗?”众人议论纷纷。

杨凡清了清嗓子,喊道,“别吵了,没有车夫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匹马是匹老马,而且终年只走这一条路,没必要要车夫。老马识途,你们不会没听过吧。”

他略一转头,又似笑非笑的对着我说,“听说,前几个月,李府好像得来一匹老马,竟识得去普陀山的路。于是就让这匹老马带着李府的丫鬟小厮每日去普陀山寻找雪莲,以便让二小姐带到京城,是吗?”

说完了,他并没有回过身去,仍然用他的眼睛盯着我。我被他看得略微脸红,低下额头,用手抚了抚脖颈,并没有答话。

杨凡轻哼一声,转身便吩咐衙役们继续寻找香瘾的配料,查查有哪些地方有这些配料,会不会有所遗漏。他带着师爷和我前去李府。

6、初入李府

杨凡先带着我和师爷去置办了东西,等到了李府,见到了李府老爷——李荣生。几人寒暄过后,李老爷吩咐人上了碧螺春。

“李老爷,今天我们过来,一是为了恭贺二小姐嫁得良人。二是有一事想请李老爷帮忙。”杨凡起身拱手说道。

“贤侄不用多礼,有何事请说,能帮的忙我一定帮。”

“是这样的,家父听闻,李府有个老马,竟然识途,非常震惊。于是就想借李老爷的老马以及马车一观。”

李老爷听罢,忙忙摆手道,:“晚了晚了,我家的老马,昨日吃坏东西,死了。”

“死了?”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得看着李老爷。

李老爷诧异的看着我,很是惊讶我为什么会对一匹马的死这么震惊。

杨凡走到我身边,拉了下我的衣袖,示意我坐下。我感到自己的举止不太得体,窘红了脸,坐了下去,眼睛却还是盯着何老爷。

“不知老马是为何死的?可否让我看下老马的尸体?还有死前吃过的东西?”

李老爷一副犯难的样子,说道,“这老马死的时候口吐白沫,原因我也没有仔细追究,就是一匹马嘛,也犯不上嘛。”

他转而用略骄傲的神情说道,“倒是我家小女心慈,觉得老马也算为我家颇多辛劳,就让人找个地方埋了,还请了和尚念经呢,好像就埋在了普陀山脚下吧。一匹马,有必要看它的尸体嘛。”

“不,不。我只是好奇,李老爷要是觉得犯难就算了。”杨凡说罢,竟作势要起身走了。

李老爷忙起身说道, “贤侄留步!留步!这老马死前吃过的草料还在马棚里。你去看看应该还能找到。来人,快带杨贤侄去马棚看看。”

杨凡、我、师爷和一个小厮来到了马棚。杨凡和师爷闻了闻草料。我看了看马棚的周围,目之所及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老马还有马车,一般都是谁在用?”杨凡转头望向李府的小厮。

“这个马车,一般是我们二小姐带着丫鬟们去普陀山采雪莲的时候用的。这老马是别人献上来的,老爷看它竟然能自己识得从普陀山到平安镇的路,便让它每天载着丫鬟们去采雪莲。”

小厮一板一眼的回答,很是规矩。

杨凡点点头。随后趁小厮不注意,偷偷拿了些草料放到手帕里,一脸若无其事的看着我们,“ 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哈。”师爷望着阴郁的天,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我们在马棚转了转,小厮一直在身后跟着,也不好明着打探。三人便回到了衙门。

小捕快见我们回来,屁颠屁颠的跟过来,谄媚的给杨凡递过来一杯茶。杨凡将手帕中的草料递给身后的捕快,吩咐他让仵作查查有没有什么东西。

“怎么样,蒙汗药的配料查的怎么样?”杨凡轻啜了一口茶问道。

“额,这个,老大,这不能怪我啊,蒙汗药的配料除了蔓陀罗花,其他的都很常见,买的人很多。可是蔓陀罗花除了药坊有,还有普陀山上有,其他哪里还有啊?”小捕快沮丧的摊了摊手。

“ 或许我们都忘记了一个地方。”我小声的说道。

“哪里?”小捕快不满的看着我,觉得我在质疑他。

“秦大夫的平安医馆里,应该有。就是在凶案现场,应该就有做好的蒙汗药。毕竟蒙汗药又叫麻沸汤,大夫们常用来麻醉病人。”我斟酌着用词,

杨凡挑挑眉,继续看着我,不置可否。

“你怎么知道的?你读过医书吗?”师爷问道。

“略读过一点。因为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了秦大夫在给人治病时用到了麻沸汤,也就是蒙汗药。”我斟酌着用词,小心回答道。

“但是就算你们再去现场搜查,能搜到也没什么用。因为秦大夫那里有蒙汗药是很正常的事。”

“是吗?不一定吧。”杨凡挑着眉毛盯着我看了一会,我更加毕恭毕敬,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不敢说一句话。不一会儿他就起身,带着几个捕快又去了平安医馆。我有些心惊的看着杨凡,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7、再进现场

捕快们果然搜到了蒙汗药,同时也搜到了关于蒙汗药——麻沸汤的使用情况的记录。

杨凡拿出一个本子,封面写着《麻沸汤应用病情记录》,右下角写着秦明医案。

十日——麻沸汤用于李三,腹痛,昏迷情况好,但苏醒时间慢,需改进原料。

十三日——麻沸汤用于王二小,刀伤,昏迷不深,苏醒时间慢,需斟酌用量。

……

二十日——麻沸汤用于李家二小姐,昏迷够深,苏醒时间正好。

……

杨凡手指指向李家二小姐那栏,病症没有记录,很是奇怪。再联想到之前,隐隐约约看到的“木”字,心里又确定一分。

我看到杨凡翻出的药物使用记录,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

杨凡把这个交给师爷,吩咐他当做证物,稳妥收好后,貌似不在意的瞥了我一眼。众人又在医馆里找寻线索。

杨凡又一次来到了秦大夫被杀的厢房,厢房里的东西被翻得很乱,不知道凶手要找什么。如果是要找病情本很明显就在堂屋的桌子上,凶手已经毁掉了,为什么进了厢房还在翻箱倒柜?

这个厢房很明显是秦大夫为人治病的一个小隔间,而不是秦大夫的卧室。杨凡脑子里开始回想当天可能发生的事情。

秦大夫当天正在记录病情时,有人来敲门。他放下毛笔,去开门。此时来的人可能一个,可能两个,也可能有人在暗中潜伏。然后秦大夫将病人带到了治病的隔间,被病人杀害。然后,病人将病情记录毁掉。可是这个病人这么蠢到只毁掉自己的病情记录?为什么不烧掉?难道是没有时间了?翻箱倒柜是不是为了拿到药?这说明凶手的病还没有好?

这时,杨凡感觉凶手的面纱在一点点揭下,而这个面纱是那个死了婆婆,误闯入凶杀现场的少女帮他一点点揭下的。不,应该说,是她揭给他看的。

他看着我,没有带任何感情,只是蹙起的眉头显示着他的怀疑,难道是他多心了?他在心里有点怀疑自己,他看着正在认真寻找线索的少女,她正在努力的为了自己洗脱罪名,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像父亲说的那样——太过多疑。

此时,少女的嫌疑在一点点减退,李家二小姐的嫌疑在一点点变浓,甚至他有种直觉,凶手就是李曼。可是,心里总有一点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

“老大,我们发现了这个,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小捕快拿着从秦大夫的卧室找到的药物库存的记录,递到了杨凡的手上。

“在哪里找到的?”

“在秦大夫的枕头下面,因为刚才那个什么什么记录之前就忽略了,不知道这个记录有没有用?”小捕快一边挠头,一边不好意思的对杨凡说道。

“有用,怎么没用?”

杨凡跑到各个药盒子前,吩咐人拿来称砣后,开始比着存货的记录,众捕快看到头儿跑到药盒子前,也纷纷去帮忙。这一对,几个时辰过去了。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低着头品茶,嘴角笑意更甚,好戏已经开场了,李荣生,你接得住吗?

只见杨凡从众多药盒子里拿出来几个药盒子,拿出来一个他的脸黑一下,看我一眼。我仍旧耳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喝茶。

这些盒子分别是“黄芪”,“当归”,“党参”,“川芎”等补血益气的药物。

他问向我,这些东西有什么功效。我转身去从秦大夫的书房翻出来一本医经,递给他。此时,说多错多,不如行动来的有效果。

他翻开书,找到要查阅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着,“病妇堕胎后可用来补血益气,预防风湿。”等等之类的内容。

捕快不知道他拿出来这些盒子要干嘛,一脑袋问号看着他。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些盒子是跟秦大夫的存货记录差量太大的,这些东西应该是凶手杀害了秦大夫之后从这里拿走的,凶手的病应该还没有彻底好,而且从这些病的疗效中,应该可以看出这位凶手是个女人,还是位堕过胎的女性。”

衙门里忽然来人,说草料的结果已经查出来了。杨凡吩咐其他人守在现场,继续搜查线索,保护现场。带着师爷跟我来到了县衙。

仵作查出草料理伴有砒霜,量不少。很明显,这匹老马是被毒死的。听着仵作的话,我微红了眼眶,没有说话。

这时,串联下所有的东西,最大的嫌疑应该是李家二小姐。

但是,证据现在都很模糊,只能说有很多东西串联在一起,但并不能确实证明凶手就是李家二小姐。我们好像走入了困局,看似有很多证据,其实掺杂了很多推理,杨凡明白,没有实证,是绝对不可能把凶手绳之以法的。

他在脑子里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案情,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好地办法。

8、往事如烟

“然后呢,然后呢?杨凡怎么抓住坏蛋的?奶奶,你快说,快说呀。”

小孙女晃着我的胳膊,嘟起小嘴巴,一边撒娇,一边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这么晚了,该睡啦。你不困,我也困了。”

“不嘛,不嘛,你说完,我就睡。不说完,我是绝对不会睡的。”说完,她偏把眼睛瞪的大大的,来显示她坚决不会睡的决心。

“好吧,既然你那么想听的话。”我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蛋。

“后来啊,杨凡找人放出消息,普陀山上的寺庙——静安寺里的明慧大师可以将墨汁收干,但前提需要把证物放到静安寺里三天,让神明祈福,不能被人打扰。他还在衙门外当着众人的面,放了我,声称找到了关键证物,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我一边晃着怀里的娃娃,一边淡淡的说,“而且他在众人面前变了个戏法,让大家以为纸上的墨水真的可以变没而且不会损坏字迹,这事被大家传的神乎其神。李曼信以为真,其实是很明显的请君入瓮,不过事关己身,她乱了心神,结果真的去了寺庙,打探到放着证物的屋子,打算偷走,被抓个正着。”

怀里的娃娃已经睡着了,我将她慢慢放到床上,阖上门,出来了。老头子已经在隔壁屋睡着了,我却有点清醒了,想起了自幼陪伴的那匹老马,想起了自幼的玩伴——萍儿。老马死了,而我们却都老了。

那么,我是谁?

后记:又见故人

那一夜,尘埃落定,往事俱已往矣。

杨凡坐在我的屋子里,一口口抿着茶,目光穿过我,没有聚焦,好像是看着屋子外的枯槐。我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很想把他赶走。无奈,这个无赖,脸皮忒厚,明说暗说就是不挪屁股,端的一副正人君子样。

“夜,已经深了。大人是不是该回去了?”我笑着拿走他面前的茶杯。

杨凡抬眸看了我一眼,说道,“你听说了吗?李荣生还有个女儿,一直养在外面,李曼和衣坊伙计的事曝光后,李荣生又弄出了个女儿顶替李曼嫁给三王爷。我怎么觉得,这个新来的女儿,那么像李曼的丫鬟——萍儿呢?你说是不是啊?”他拿他那双凤眼瞥着我,眼睛里有丝丝的光在闪烁。

我望着这个小时候与我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认出了我。不过,无所谓,哪怕我利用了他,他也毫无办法。因为他的心,就长这个样子。

“是吗?别人的事,我不太关心。”

“对呀,这个女儿也挺惨的,她的母亲只是李夫人的陪嫁丫鬟,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据说只有个婆婆带着她,后来婆婆也死了,李荣生从未管过她,让她在普陀山自生自灭。李曼这一出事,李荣生竟然一夜白了头,这个父亲当得,你说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我紧紧捏着茶杯,手指关节明显的已经发白。

“对有些人好,有些人不好而已。”我松了松手指,抿了抿茶。

“也对,李曼是李荣生心尖上的女儿,跟散养的当然不一样。”他仿佛说到愉悦处,轻笑了声。

“我始终有几点不明白,一是李曼为什么当时不拿走病情记录,而是用墨汁毁掉?二是,蒙汗药当然也有解药,先前用过就不会被迷晕。我记得解药中,其中一个配料就是酒精。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小时候救过一个小女孩,她就是酒精过敏。怎么这些事情就这么巧呢?”

他说完,然后死死盯着我的脖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解药可外用在脖颈动脉,也可内服,很明显对于一个过敏的人来说,在外面擦拭总比喝下去要好的太多了。”

我不自觉地拿手挡着我的脖颈。他走过来,拂过我的面颊,盯着我的衣领,“你这身衣裳也是奇怪,衣领可是够高的,不热吗?”

我抬头看着他,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一双凤眼内点缀着点点星光。他轻轻地拂过我的衣领,姿势暧昧却蕴含风流。

我忽然笑了,抬头盯着他。

“热呀,热的都出疹子了。”

我掀开自己的衣领,让他看,本应该是白如玉的脖颈,现在布满了红点,颇有些恐怖。

既然逃不过,不如大大方方让他看。

呵,他轻笑一声,停下了手。看着我,黑眸像是个漩涡,让人不自禁就会陷进去。

“我猜,病情记录是萍儿泼的墨,呵,泼的真是恰到好处呀,还能让人正好看得出一个“木”字。估计曼陀罗花也是有人给萍儿的。你说,这个有人到底是谁呢?”他忽然伸出手,抱着我,嘴巴放在我的耳边,像是正在说着这世上最甜蜜的情话。

“重要吗?重要的是,谁拿的屠刀。谁想的主意。至于那些推波助澜的,不过是为了案子早些结案罢了,不是吗?”

“是吗?如果提早知道,为什么不是阻止,非要是推波助澜呢?”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看透。

“或许阻止过呢,或许有人心甘情愿呢,谁知道呢?”我冲他眨眨眼。

“哦,是吗?那你说,我要不要再来一次请君入瓮?”

我忽然笑了,推开他,眼睛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真可惜,我—不—是—李—曼。”

山间来了雨,起初滴滴答答,而后倾盆而下。

杨凡从背后抱着我,脑袋放在我的颈窝,像一只落水的小狗,颇有点可怜。我们看着窗外雨夜中的普陀山,曼陀罗花落了一地。听着雨打芭蕉,我的心里清明一片,无所畏惧。他却在嘴里喃喃自语,瓮声瓮气地道,“只此一次,只因是你。”

不知道有没有红了眼眶?

雨越下越大,颇有一种洗刷罪恶的感觉。可何为罪?何为恶?若按着这世上的规矩来,只怕有些人会获得更加滋润。我不过顺水推舟,惩戒恶人,何错之有?

万事皆有因果。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我不相信神佛,也不相信轮回。拿捏人心,推波助澜,这盘棋,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输。

可惜,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没有人可以一直顺畅。

或许萍儿会忽然想起远在平安镇的一个我,担心我威胁她的身份?

或许李荣生会忽然发现自己另一个女儿并未死去?

或许杨凡幡然醒悟,执意要去追求他自己的本心?

最难拿捏是人心,人心善变,情易变。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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