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乜她一眼,歪着头,不吭声,不过,见她那严厉的眼色,手却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捏动,改为抚摸那个小人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的小人捏坏了,干吗呢?发这么大脾气?点了爆竹了呀?”她不解地望着我,那眼光充满了疑惑,还有气愤。
我扭怩着,垂头只顾拿左右手的指头来回绞纽着,胸脯一鼓一鼓的,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的样子。
她凑近来,俯下身子仰仰脸细细左看右看我的脸,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咯咯”笑了起来,那声音如银铃般,荡得我的耳朵嗡嗡的。
“你这小气鬼!”她用手指着我,晃着脑袋,花枝乱颤:“我明白啦!你是以为我跑到外面偷吃这梨子是不是?”
我心中一惊,这小妞真是个人精,连我的那点小心思都看出来了,我的脸热辣辣的,又不好回答,只好装赖,满不在乎晃着身子,以掩饰心中的窘迫。
“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吃货一个,还小心眼。”她撇着嘴,看着我,晃动着腿,良久,便突然从背后伸出双手,不屑地说道:“看,这是什么?”
我只那么一瞥,就见两只水淋淋的梨子横在我眼前,那梨子青中泛黄,梨皮圆润,还带着浓郁的芳香,那是我这些天来一直萦绕于嘴边,鼻子,心里的清香。这梨子完好无损,原来,她是跑外面去洗梨子去了。
“我才不小心眼呢,我·····我·····就没事捏着那小人玩儿,你心疼了呀?”我支吾其词,东拉西扯,就是为了那可怜的一点面子,此时,我真的对自己的小心眼有些痛恨呢。
“好啦!小心眼就是小心眼,再解释也掩盖不了它,何必那么累呢,还是诚实点儿好。”她把梨子摆在我面前一只,拿张椅子坐下来,笑嘻嘻地说:“有福同享,有梨共吃,谁还能背着你吃独食呢。吃吧。“说完,自己拿着手里的梨子甜甜咬了一口。
我瞅了瞅那放在书桌上的梨子,想拿过来,又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没能经得起梨香的诱惑,蹭蹭磨磨几次伸手缩手,总算把它勾到自己手上,慢慢俯首悄悄啃了一小口,呀,真甜!这比郑洁平时带到学校时我俩分着吃的甜多了。
在我与梨子厮扯的时候,那种种作态,郑洁故意装作看不见,只顾自己吃梨。但我从直觉上感到,她其实是在偷看呢,只不过不言语,不想揭穿我的把戏而已,这让我觉得有些心虚,但随即也就坦然:又有什么?反正她没再讲些难听话,我就当她不知道罢了。这要是在我家,让我姐碰到这种情形,那还不拿手指头把我的鼻子刮掉呢。
姐姐大我十二岁,干什么都是带着教育教训的意味,从来就把我当成个小屁孩儿,这也不行,那也不对,横挑眉毛竖挑眼,而且,对我总是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母亲太忙,让她辅导我的作业,这等于是给我找了个阎王,只要有一点儿出错,这姐们儿就冲我吼,拍桌子打板凳,有几次还让她揍了个半死。
我一直以为姐姐对我是打击报复。因为,有时候,家里有好吃的,我总是独霸吃个肚儿圆,她只落得个残汤剩菜。几次她冲母亲嘟囔,说她是重男轻女,娘儿俩个吵得不亦乐乎,我听不明白多少,但也不管那么多,她们吵得翻了天,我依然是该干嘛干嘛,不为所动。
“你乍还没把箱子打开?”郑洁咬着梨子,眼睛瞪着我问道。此时,我也正咬口梨,正打算吞进肚里,见她问,赶紧嚼了嚼嘴里的梨,抻了抻脖子说道:“嗯,嗯,我这就打开。”
我把梨子放下,挪过书箱,摸索着箱盖,四边均匀用力,然后往上一揭,那盖子就起了开来,我把盖子放在一边儿,探头望去,呀,满满的一箱,摆得整整齐齐的,一股书上的油墨味喷了出来,让我张大嘴巴,急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啊!啊·····啊呸!”这一打不当紧,待我再看郑洁时,她那小脸都变形了——我那一喷嚏正打在她手中的梨子上,唾沫飞散,把那梨子涂了星星点点的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