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笔踏歌行

石一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抽住了要去收拾抽屉。收拾也就罢了，偏偏还翻出来一张旧合影。现在他的食指停留在第二排左数第五个人身上，挪不动了。

那是个女生，圆脸，披肩发，没有笑。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但是隐隐觉得，这个人，好像很重要。

因为，合影背面整整齐齐打印的名字里，唯独缺了她的这一块——是被美工刀刮掉的，历经多年，还能看出纵横交错的刀锋切擦。

石一觉得有点头痛。他完全不记得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自己曾做过这样的事。

也是，他连一个可能朝夕相处了3年的同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可能记得自己曾刮掉过几个字？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石一赶忙去接，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石一你在家吗？”

“您哪位？”石一皱了皱眉。

“我快递。十分钟后下楼！”

@孟挽lydia

石一出了门。此时已是深秋，空气微凉，有了些湿润的寒意。石一一向怕冷得要命，这样的天气里，他的窗户必然是紧闭着的，今日也不例外。只是即便这样没有风的房间里，白色暗纹的窗帘却莫名的，恍若被风吹拂一般，轻柔的飘了起来。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窗帘飘动，连起了一片白色的裙裾。一名女生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石一的房门前。

女生有纤细的双足，赤脚。往上看，圆脸，披肩发，没有笑容。与照片上的女生无异，只是，脸有些苍白。

她无声无息的走到书桌前，将桌上的那张照片拿起，放在腰间的口袋里。

@南泽有静渊

“您的快递，请签收。”快递员的声音很清朗，石一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暗自吹了个口哨，呦呵小样儿长得还不赖。寄件人姓名和地址都是陌生的，石一签了字，纳罕地嘀咕着：“这是谁送的啊？”

回到房间，石一拆开了快递，一个方方正正的紫色小盒子，还闷骚地系着蝴蝶结，散发着隐约的薰衣草香，在看到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东西那一瞬，石一惊恐地睁大了眼，不禁“啊”地叫出了声。

里面赫然是一件……一件女式内衣，石一用拇指和食指挑起了这件性感的3/4杯bra，别扭地放在胸前……试了试。他在镜子前扭了扭，瞥见桌上两只富士红苹果，拿起塞到bra里，用手托着掂了掂，唔，好像拢胸效果还不错呢。（不好意思作者实在太猥琐= =）

不过，会是谁送的呢。石一心想说不定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在恶作剧，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晚上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彻底地陷入了恐慌之中。

@莫一一may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让石一收回思绪，用惯了的“柯南”铃声今日听起来不知道为何有些诡异，他愣了一会才接起电话，手机里传出班长的声音：“今晚6点在以前的教室，要准时到啊！”

“嗯？”石一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却已经挂了。茫然握着手机转头，看见刚刚墙上的日历上画了个圈，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有初中同学聚会。

说起来，因为搬家的关系，自毕业之后，他和初中的同学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班长是从何处找到了他的电话，原本他是不打算去的。但目光不由自主望向照片——照片上那个圆脸的女孩也会去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个女孩这么执着。

突然石一愣住，桌上那张照片不见了！！！

照片，照片呢？他翻遍整张桌子，又趴在地上仔细找了一圈，但到处都看不见那张照片的踪迹。窗户是关死的，他下楼时也关好了门，但那张照片却真的不见了！

再看一眼桌上奇怪的内衣快递，石一心头莫名涌起一阵恐惧，他忽然一秒也不想在家中多待，抓起外套，他拔腿跑了出去。

因为找照片的原因，他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比约定时间迟了半小时，急匆匆跑到初三（10）班门前，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石一深吸一口气，寄出一脸微笑，拉开门。

然后，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停顿了两三秒，他对着屋中一群中年大叔大妈们道，“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尴尬地关上门，石一抬头看看门上贴着的纸条——初三（10）班同学聚会。这——没错啊。站在门前，石一有些发懵。

@桥咩

这时，初三（10）班的门，竟被里面的人拉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探出头左右观望了一下，复又缩回了身子，将门关上了。那表情，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石一觉得异常诡秘。

因为这样的场景，确确实实地曾在他的成名作中出现过。

哦，忘了说，其实石一是名作家，准确的说，是一名恐怖小说作家。

在这一行，出名难；写恐怖小说，出名更难。但石一是个例外，也可归咎于运气好，他以笔名“石一坨”出道，第一本小说就顺利签了影视，他亦成为当年炙手可热的影视作者之一。

那部小说的名字叫《挚爱切割》，讲述的正是患有狂躁症的男主，将挚爱的女友囚禁在废弃的教室里，解剖分尸后，遭受女友鬼魂报复的故事。

他不知怎地，心脏忽而狂跳，伴随着莫名的恐惧感，一股股暖流在他身体里汹涌流动，仿佛是血液在燃烧，在躁动。

手，亦是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门把手。

@花生糖haha

正要开门去问个究竟，手机铃响了，是导演刘某从片场打来的。石一简直是个幸运儿，《挚爱切割》不仅卖了影视，投资方还主动请他担任本片编剧。导演有细节与他商量，请他抽空去片场一趟。

石一二话不说，驾车去了拍摄地。

那是C市荒凉的郊区，四周阒然无声，汽车轮胎轧在石子路上的嘎嘎声显得分外突兀，透出几分诡异。

石一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刚才发生的事。那群老头老太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初中同学，他也不记得自己有跳广场舞的爱好。

因而，那是一张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想得正投入，斜侧里突然冲出一抹人影，石一急忙踩住刹车。那人受了惊吓，差点摔倒。石一摇下车窗，望出去。

是她！

圆脸，披肩长发，不是她还能是谁！

@三文愚_

石一盯着那张脸，陡然心惊！他错手摁到喇叭，而那女生却站着没动，对划破荒寂的一道“哔——”声罔若未闻。

石一思索几秒，下车。绕过车头的几步他走得有些踌躇，四下再无他人，他问眼前贸然出现的人影：“你有没有事？”

凉风卷过女生的长发，她脸色如纸。石一刚想问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却在此时，嗅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香味……

神经一跳，石一只感到后背瞬间有汗珠滑下。

是薰衣草……

快递送来的礼盒里，就是这抹味道……

心头突然战栗，他不禁退开半步：“你是人还是鬼……”

她动了，赤裸双脚迈向他，嗓音缥缈到有些失真：“你怕人还是怕鬼。”

薰衣草的气味越来越清楚，女生近至跟前，四目相对，石一在对峙中噤声。她却侧头，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被她先拿走了。”她说，“已经开始了。”

石一僵住。

他本能联想到什么，还没深入去思索，只觉眼前一黑，最后仿佛听闻：

“别去那间教室。”

“我不能保证快过她了，下一次。”

@红景天hjt

石一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只觉得脑子即将爆炸，老毛病又发作了。

他捧着头低声哀叫一声，从床头柜上找到药丸，吞了下去。

神思渐渐清明，神经放松，他却忽然想起昨晚的诡异，心狠狠一抖，汗毛瞬间耸立，圆脸女生，薰衣草香味bra，大叔大妈同学，荒凉郊外……

一幕幕影像袭来，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恐怖小说作者，心脏总是比常人更经得起吓一些。不然，早被自己吓死了。何况，没有人比他更坚信唯物主义的。

这世上，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再次打开抽屉，找到了初中毕业留言薄，看到班主任刘老师的电话，这么多年，不知道号码是否打得通，这样想着，他拨了出去，竟然通了！

“你好，哪位？”

“刘老师，我是你曾经的学生啊，石一，您还记得吗？”

“哦！石一坨嘛！我记得，你现在那么出名，老师怎会不记得，前些天还有人说起你呢！”刘老师挺激动。

“您记性真好！”石一试探道，“那您还记得我们班有个长得圆脸，留着披肩发的女生吗？”

这样模糊的描述，没想到刘老师立即笑了：“你说林妮啊？呵呵，怎么不记得，她当年可是校花之一，另一个就是她的双胞胎姐姐。你小子福气不浅，当年就跟她早恋上了吧？怎么样？你打来电话是不是告诉老师，你们要结婚了啊？”

“结婚？”石一呆住了。

“对啊，一年前在她的内衣秀上，你送花时，不是向她求婚了吗？”

一时间恍若惊雷滚滚，石破天惊，石一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脑子一片空白，他仿佛又闻到了薰衣草的暗香，就萦绕在耳后，“咚”的一声，他手一软，手机掉在地上，他僵硬着身子回过头去……

@顾思乱

内衣秀！林妮……

脑袋里好似有东西正在挣扎着爬出来，隐瞒在薄雾后的真相若隐若现。他僵硬着躯体来到了尘封已久的房间。

那是他成名前写作的地方，却因为作品大卖后噩梦连连而封闭的房间。他曾经连走过门前都觉得胸闷，此刻却停不了步伐，直直向它走去。

门被轰然推开，灰尘四起中，他的目光被书桌旁的柜子所吸引。他从不曾注意过这柜子，但此刻它是那么显眼，好似在叫嚣着咆哮要像它扑来一样。

柜子里有什么？

Bra，很多很多的bra，各色各样的，都是林妮所喜欢的。

“你会支持我的模特生涯的对不对？”

“你会只爱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你会……”

石一咆哮着将bra刨了出来，柜子深处挂着一幅特大的照相。圆脸，白衣，长发。正是他在昏倒前遇到的女人。

突然，铃声再次响起。

班长的声音：“石一你怎么还不来？我们都等你好久了，林妮都发牢骚了。”

@闻人莞

都在等我？还有林妮？

是的，林妮在等我！

石一忽然像从遥远的时空回过神来，他转身大步离开了那个房间，走进更衣室的那一刻，他看见了早已备好的白衬衣和黑色礼服。

是的，今天不仅是同学会的日子，更是他和林妮结婚的日子，林妮说她不需要豪华的典礼，只需要在母校的教室，最亲近的同学们的见证下举行婚礼。

石一出门前拿起桌上的紫色礼盒，他已明白这是林妮寄来考验他的，因为她的模特生涯他们有过争吵，也因为他闷头写小说拍电影，这段婚前的时间他们反而疏远了彼此。

但是今天，今天他要告诉她，她就是他的新娘，他爱她，如果他要当一辈子内衣模特，那么他亲手就为她带一辈子Bra。

周围是一片未被商业开发的贫民区，衰败，落魄，像是被什么席卷过一般。

石一一身新郎打扮格外显眼，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母校了，兜兜转转在那一带找了半天，竟然连母校的大门都没看到，明明昨天不是来过吗？还有一群中年大叔，怎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一切都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

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现在又折腾了一下午，换了衣服连手机也忘了带，这下可好，婚礼仪式，还有那么一大群人到底在哪里？林妮她，等急了吧？

暮色渐渐降临，天边是优雅柔和的玫瑰色，一颗启明星亮在角落。石一被那景色震撼，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美丽，而是因为眼前的暮色如此熟悉，在母校多少年前的那个落日，也是这样，一切宁静美好，仿佛亘古永恒，然而下一刻便巨响一声，响彻云霄……

那一声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又回来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遗失的心痛，一下一下渐渐清晰。

遗失了什么？还是……谁？

“阿一，你迷路了？”这个声音悠悠远远，仿佛从另一空间传来，石一又见到了她，这个白衣，圆脸，长发的女人。

她叫自己阿一？石一看着她，不管她是人是鬼，他已不再怕她。

“你忘了么，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这里，再也没有我们的母校了。”

这里再也没有我们的母校了！

石一心中轰然一下，就像那一声巨响。

……晃动，摇摆的教室……诡诱，瑰丽的天色……铺天盖地的砖瓦，颓垣•……还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占满了灰尘不再洁净，长发上都是泥泞，圆圆的脸上满是血痕•……然而她的表情却是笑着的，因为她亲手推开了她最爱的两个人，她要他们活着……

石一望着眼前的人，泪流满面，“林妮……是你，我遗失的是你……”

当年的灾难中，他和林妮的姐姐林娜被林妮推开，而她自己却压在巨石板下，最后被抬出来的样子，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却原来这么多年他将自己锁起来，在恐怖文字里释放，都是因为心底的伤从未痊愈。

“阿一，我知道你生病了。你已经忘了当年的地震，这些年你一直都把姐姐当成我，可我还是不想要你来这里，我不想要你再记起我，我不想因为我走了让你这么一直痛苦。”

“林妮……”石一无言以对。

“可是我没想到姐姐还是要把婚礼放在这里，也许她还是希望你想起一切，她不想做我的代替品嫁给你吧？”林妮伸手一指他身后。

石一回头，看到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最中间的那个穿着白色嫁纱。

现在，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

@携笔踏歌行

“你是林娜。”石一看着款款走近的美丽新娘，口中不受控制地吐出了四个字。

冷冰冰的语气，好像从未爱过她。

新娘眼中升起了极度的惊诧，或者说——惊怖。

“石一，你……你在说什么？”她声音都抖了。簇拥在周围的人群也迥然骚动起来。

“呵……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骗我，骗大家。”石一又感觉到了强烈的头痛，然而，头脑却前所未有得清晰。之前种种的不可思议，一瞬间都互相连接上了，回忆浮出水面。

当年学校地震，他的小女友林妮死了，死在初三（10）班的教室里。在被头顶的预制板砸成碎段之前，林妮推开了他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林娜。石一深受打击，头部也受了伤，大病了一场。而痊愈之后，林娜却代替了林妮回到他身边，并且顶替了林妮的名字，告诉大家死掉的是林娜。

“照片呢？是你拿走了？”石一对着新娘伸出手，“还给我。”

新娘呆了片刻，目光与他对峙了一会儿，终于服输，示意伴娘把照片从包里拿出来。

石一一把抢过，看着照片上长发圆脸的女孩，眼泪止不住扑扑往下掉。他手指摸着照片背后毛躁的残缺，头痛欲裂。

这上面的人，才是林妮吧。而林娜，却这样狠心地把她的痕迹刮掉，让他再也想不起来。

“你是怎么拿到照片的？”石一问道。

“拜托！”新娘耐心耗尽，气鼓鼓地把两臂在胸前一抱，“我是你未婚妻，当然有你家钥匙！石一，我说你到底脑子能不能清醒点啊！什么我是林娜？我就是林妮！”

石一惨然一笑，摇了摇头。林妮的鬼魂，已经在众人到来前消失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而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真是要气死我了！自从你去剧组开始拍那恐怖片，一切都乱套了！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新娘继续破口大骂，“要不是在你家装了监控，真担心你哪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挂了！”

“什么？！”石一悚然惊叫。

“喂！林妮你住嘴，晦气啊！”一个胖子从人群中矫健地闪出来，正是班长大人。

“家里连地都不知道扫扫，我光着脚就进去了，结果！竟然踩上了个鬼刀片！”新娘完全无视他继续咆哮，手拉起婚纱露出脚踝，竟把精致的婚鞋踢掉了——大脚趾上赫然包着一圈纱布。

石一看着两人，脑中嗡嗡作响。监控？刀片？恐怖片？失忆？

他似乎确实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点。

在这一切发生前，他看着合影上林妮的脸，根本就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什么未婚妻，什么姐妹花，什么内衣秀，什么地震！

到底是谁、在坑谁！

石一觉得自己要疯了，脑袋里好像有一台挖掘机轰然点火启动。剧烈的疼痛让他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药！我要吃药！

他赶忙伸手去口袋里掏药瓶。果然有。

他想也不想，打开便倒了一把在手心。正待仰头吞服，忽然被胖子班长一把攥住了手腕。

“等一下！这是什么药！谁给你的！”班长力大无穷，几下便把药瓶药丸全都抢了过去，顺带反手给了石一一巴掌。

石一顺势躺倒在地。看着挂满火烧云的壮丽天幕，他直想睡过去再也不醒。

然而，又一缕意识顺着火辣辣的脸颊爬进了他的脑子。

诶，是啊，药是谁给的？他在郊外碰上林妮鬼魂之后，又是谁送他回家的呢？

“喂！”班长蹲下身，捏住石一肩头一把将他薅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种药的？谁给你开的？出来前吃了几颗？”

看石一傻了一般不说话，班长又补充吼道：“哥是医生，北大毕业货真价实的医生！你跟林妮求婚之后进了剧组开始拍片，然后突然就失忆了！我一直在帮林妮治你，你TM从来就不配合！我X，今天你再不说，我就像修电脑一样敲你的脑瓜子！”

石一抖了一抖，终于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经过了班长唾沫的洗礼，他的灵台突然清明了几分。

“呃……是……好像是导演给我的药，说是治疗我的头痛症的。”他想起来了，在郊外见到林妮鬼魂后被魇住了，是导演找了出来，开车送他回家，拿他的钥匙开了门，给他倒好水放好药丸在床头柜上。

“妈蛋！”班长啐了一口，“这tm是五石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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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坐到沙发上，石一终于觉得受到了惊吓的小心肝儿有点回暖了。

“林妮”和班长到隔壁去调监控了，现在坐在石一旁边的是新娘亲友团里的一员——一个中年大叔，也正是昨天在教室里推门出来、却仿佛没看到他那个人。

“呃……请问……您是？”石一摒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大叔笑了笑：“我是妮妮的父亲啊。”

“神！马！”石一几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林妮的父亲？那岂不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唉，你别紧张。”大叔很是和颜悦色，“我知道你脑子有病，不会为难你的。”

石一一口血快要喷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昨天是怎么回事。”大叔善解人意，径直说了下去，“是这样的，你自从拍片就开始失忆，独独记不起来我们家妮妮了。那方医生说，要想办法营造一个过去的场景，再结合你现在集中精力所作的事，来给你一个强烈的刺激。于是我们准备了这个‘同学聚会’，想把你拉进教室，然后给你一个大大的色普莱斯！”

石一瞪大了眼。原来是这样，那大叔推开门没看到他的样子……

你TMD在逗我！

就在他头部的血管快要爆掉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林妮”和班长一起冲了进来。

“石一！这个人，是你们导演？”“林妮”把笔记本放到石一的腿上。

监控视频里，导演把他放到床上安置好，然后提着包进了那个封闭的房间，打开衣橱，挪出成山的bra。接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幅巨大的相片，塞进了橱里。

“他、他、他是个变态吗？”“林妮”张口结舌，“他怎么会有林娜的照片？！”

“什么跟什么？！”石一的头又炸了起来，“你到底是谁，是林妮还是林娜！”

“林妮”柳眉倒竖，“啪”地阖上了笔记本。她站起身，从桌上取来了那张合影，又打开抽屉，翻出了那本旧旧的同学录。

“你给我看清楚了！”“林妮”指着合影中的圆脸女生，“她，是我姐姐，林娜。她的右脸颊上小时候被虫子咬过，后来长成了一个淡淡的黑痣。”

石一仔细去看，果然有。再抬头，面前身材火辣的妹子脸颊上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同学录里，看，这有张照片，这个也是林娜。”“林妮”噼里啪啦翻着同学录，“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石一这才发现，原来册子里还有这么多林妮林娜，到处都是林妮林娜。

“然而，很可惜，她死了。”“林妮”又“啪”地阖上了同学录，“确实，那场地震，是真的。在她死后我整理她的遗物，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年，她也喜欢着你，而且喜欢得厉害。”

石一遽然无语。

“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告诉你。”林妮声音沉了下去，“我想，她至死都在后悔，当年没有和我争一争你。”

石一陡然明白了过来。

他碰见的鬼魂是林娜。

在他吃了药，出现了幻觉之后，鬼魂林娜又跑出来给他洗脑，误导他说死掉的人是林妮，现在他要娶的人才是林娜！

她要他以为，最终跟他共度一生的人，其实是林娜！

石一忽然一凛，继而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悲伤袭来。

梦中梦，局中局。

不可争，不可知。

说不尽，道不明。

来不及，回不去。

他抬手，小心地捻起那张单薄的合影。长发圆脸的女孩，脸颊上有颗淡淡的黑痣，不仔细看，真的看不清。

他忽然想了起来，当时用小刀刮掉背面“林娜”的名字的人，正是他自己。

就在石一沉浸在伤痛中不可自拔时，忽然，“柯南”的铃声响了起来。

他习惯地接起。

“喂？石一吗？你在家吗？”

“你是？”石一皱了皱眉。

“我导演啊！十分钟后开门，我带了个妹子来给你看看。上次的女主不是不小心被你写死了么，看看这个能不能顶上！”导演的声音十分欢快。

石一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浑身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

他已经可以想象，那妹子的右脸颊上，应该有一颗淡淡的黑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