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宋国纳赂诛长万 楚王杯酒虏息妫（下）
此时，楚国正值强盛时期，灭亡邓国、攻克权国、降服随国、击败郧国、迫使绞国签订城下之盟、息国成为附庸，凡是汉水以东小国，无不称臣纳贡。唯有蔡国自恃与齐侯联姻，没有屈从。中原地区诸侯国相互结盟，共同抵御，未曾屈服楚国。到了楚文王熊赀时，称王称霸已经两代了。如今有斗祈、屈重、斗伯比、薳章、斗廉、鬻拳等人辅佐，开始虎视汉阳，渐有入侵中原的意图。
蔡哀侯献舞与息国国君都娶了陈国国君的女儿为夫人。蔡哀侯娶在先，息国国君娶在后。息侯夫人妫氏有绝世之美貌，因回陈国省亲，途经蔡国。蔡哀侯闻讯说：“我小姨子从此经过，岂能不见一面？”便派人接进宫中款待。席间不时拿话调戏妫氏，全无敬客的意思，息妫大怒而去。等省亲后陈返回息国时，便不再进入蔡国。
息侯得知蔡哀侯怠慢自己的妻子，便想报复他，于是派使臣到楚国进贡，趁机密告楚文王：“蔡倚仗中原国家，不肯缴纳贡款。如果楚兵进攻我国，我国因此向蔡国求救，蔡国国君献舞勇猛但轻率，必然亲率人马来救援。我们趁此与楚国合兵夹攻，献舞便可被俘虏。俘虏了献舞，不愁蔡国不朝拜进贡。”楚文王听了大喜，立刻出兵讨伐息国。息侯向蔡国求救，蔡哀侯果然亲率大兵来救援息国。临近息国都城，蔡哀侯下令安营扎寨，派人去与息国联系。不想营寨为安扎完，附近埋伏的楚兵云涌而起冲杀过来，挡住蔡军退路。蔡哀侯抵挡不住，急忙率人马逃奔息国都城。息国都城却城门紧闭，不放蔡军进城，蔡军大败而逃。楚兵从后追赶，直至莘野，活捉哀侯归国。息侯大力犒赏楚军，送楚文王出境后返回。蔡哀侯这才知道中了息侯的诡计，恨之入骨。
楚文王回国，欲杀蔡哀侯烹煮，作为祭品供奉太庙。鬻拳劝阻道：“大王正有进取中原的意图，若杀死献舞，其他诸侯都将恐惧。不如放他回去，以便实现我们的意图。”再三苦劝，楚文王就是不听。鬻拳怒气爆发，左手抓住文王的袖口，右手拔出佩刀对着文王大喝道：“臣宁愿与大王同死，也不忍心看见大王失信于诸侯！”楚王吓得连声答应：“孤听你的！”随放了蔡哀侯。鬻拳说：“所幸大王能听臣的话，这是楚国的福气。然而臣劫逼君王，罪当万死，甘愿伏法受死！”楚王说：“卿的忠心与日同辉，孤不怪罪。”鬻拳说：“大王虽然赦免臣，臣怎敢自己原谅自己？”说着挥起佩刀砍断自己的脚，大喊道：“做臣子有对君王无礼的，这就是惩罚！”楚王令人将那只脚收藏在大府，说：“以警示孤不可固执己见，不听劝阻！”命医生为鬻拳救护治疗。鬻拳脚伤虽然治愈却不能行走了，楚文王让他任大阍职位，以掌管都城城门，尊称太伯。
文王随即释放蔡哀侯归国，并大排筵席，为他饯行。席中安排隆重的女乐表演，有位弹筝的女子仪容秀丽，楚王指着她对蔡侯说：“这个女子容貌和技艺都出类拔萃，可以再喝一杯！”立即命那位女子用大杯敬蔡侯酒，蔡侯一饮而尽。这个女子又斟满一大杯，亲自为楚王祝寿。楚王笑着问蔡侯：“君生平所见的女子，有这样绝世美色吗？”提起美色，蔡侯忽然想起息侯引导楚国打败蔡国的仇恨，灵机一动，便说：“天下女子没有比息妫美的，她真是天上仙女！”楚王忙问：“怎么美丽？”蔡侯说：“目如秋水，脸似桃花，高矮适中，举优雅，我没见过第二个这么美丽的女子。 ”楚王被说得心动，忍不住感叹道：“寡人能见息夫人一面，死而无憾！”蔡侯说：“以君王的威势，既使要得到齐国的公主、宋国的贵女也不难办到，何况是世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呢？”楚王听了很高兴，当天尽欢而散。
蔡哀侯回本国后，楚文王想着蔡哀侯的话，急不可耐想得到息妫。思来想去，假借巡视地方为名，来到息国。息侯亲自出城站在道左边迎接拜谒，极其恭敬；亲自打扫楚文王下榻的馆舍，在朝堂上摆下盛大宴席，持杯上前，为楚王祝寿。楚王接杯在手，微笑着问道：“昔日寡人曾为君夫人效了微薄之劳，今日寡人到此，君夫人何必吝惜为寡人敬一杯酒呢？”息侯惧怕楚王的威势，不敢违拒，连声答应，立即令人去后宫中传话，并另设坐位。不一会儿，就听见环佩的声音，息夫人妫氏身着盛服而至，倒身拜谢楚王。楚王答礼不迭。妫氏取过白玉杯斟满，双手敬上。白皙纤细的手与酒杯玉相映成辉，楚王看了大惊，果然只在天上有，人间罕见。回过神来，便欲伸手来接杯，那妫氏却不慌不忙，将杯递给宫里侍从，转递给楚王，楚王接过一饮而尽，妫氏再次拜谢后告辞回宫。楚王此时满脑子想念的都是息妫，无心饮酒，反而未能尽欢。
席散回到馆舍，夜不能寐。次日，楚王也在馆舍设宴，名义上是答礼，暗中却埋伏士兵。息侯欣然赴席，酒至半酣，楚王假装醉酒，对息侯说：“寡人对君夫人有大功，如今三军在此，君夫人不能替寡人犒劳一下吗？”息侯婉拒道：“敝国狭小，无力慰劳大王三军，容与夫人商量一下！”楚王一听，拍案怒喝：“匹夫之辈，背信弃义，竟敢花言巧语拒绝我！左右还不为我擒下？”息侯正要分辩，埋伏的士兵冲入房内，薳章、斗丹二将在席间擒住息侯捆绑起来。楚王无心搭理息侯，立即亲自带兵径直闯入息侯后宫来寻找息妫。息妫听说发生变故，叹息道：“引虎入室，咎由自取！”随奔入后园中，欲投井而死，被随后赶来的斗丹抢前一步抓住衣裙，劝阻说：“夫人不想保全息侯的性命吗？何必夫妇一同死？”息妫默然无语。斗丹带领息妫来见楚王，楚王好言抚慰，许诺不杀息侯，不毁息国宗庙，并当即在军中立息妫为夫人，用后车拉回国。因为息妫脸似桃花，所以又称桃花夫人。现今汉阳府城外有个桃花洞，上面有桃花夫人庙，就是为息妫而建。唐人杜牧有诗道：
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毕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
楚王把息侯安置到汝水地方，封给他十座城邑，让他守护息氏宗庙。息侯最后忿恨郁闷而死。楚王无道到了这种极端的地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