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排行老大,下面清一色六个弟弟。和我家联姻时,外曾祖父的家境还比较殷实,可由于不善经营,家道日渐中落,到最后可能连温保都成了问题。祖母的弟弟们便经常来我家求助,奶奶也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后来乾坤颠倒 ,运动来啦,我家变得一贫如洗 。 外曾祖父家倒因为光景过的不好,算是因祸得福吧。
六个弟弟中老四少亡,其余的都成了人家。老三十六岁外出当兵,解放后转业到安徽,两口子都是老解放,在那里有了一大家人 。建国初期 ,粮食供应紧张,孩子们吃不饱饭。老二那年去探亲,就把其中一个女孩儿抱回来自己养了。因为老二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小女孩刚来家时,吃完饭把碗都舔的干干净净的。养到16岁 ,孩子向往城市的生活,就又回到了她亲生父母的身边。
五弟和六弟同我父亲的年纪差不多,算是同龄人。 跟我们家的来往也比较多 ,遇到村里唱戏或者家里有事,经常牵了老实的驴或者骡子来接我奶奶。于是姥舅牵着,小脚奶奶骑着,我们在屁股后面跟着,一行人热热闹闹就去走亲戚了。
二姥舅在姥妗去世后,就一直在五姥舅家吃饭 ,那时候五老舅还供养着他的丈母娘,加上七个孩子,全家十一口人,本来就热闹 ,我们去了就更热闹了。吃个饭都挨挨挤挤的轮不上 ,吃完饭的碗 ,能从姥舅家的厨房门口摆到锅台那儿。
后来我外出读书就很少去了,再后来祖母去世了,我在家的时日也少,几乎没再去过姥舅家,但逢年过节是总要走动的。
二姥舅日渐老迈,五姥妗也做不动饭了,姥舅的养老问题提上了日程。姥舅跟上抚养的那个女儿走了两年,可他各种不习惯城里的生活 ,孩子们上班了 ,光他一个人在家,出去也没个说话人。他一个人沿着马路走走走,走好长时间才能看见一块庄稼地。他也不习惯每天洗澡,自己说钻卫生间里,洗哩不少,码哩也不少(意思是没洗)。后来姥舅就坚决地回来了,找侄儿们养老。
二姥舅能干活时,出力在五姥舅家,家里的东西可能也落在五姥舅家了。他的旧家地方让六姥舅的儿子们修了新家。商量的结果是五姥舅六姥舅各占一半,五姥舅一个儿子养两个月,六姥舅两个儿子各养一个月,轮着走,轮到谁家,吃住都在谁家。难得侄儿们孝顺,媳妇们也都不错。二姥舅自己好喝一口酒,其余女儿给的钱也都贴补了媳妇们。二姥舅也来外甥们家里小住,来了我们也都非常欢迎,因为他好叨个古,说话很幽默,是个讨人喜欢的老人家。二姥舅就这样平静地走完了他的人生,82岁高龄寿终正寝,得特别感谢孝顺的侄儿、儿媳妇们。
五姥妗后来偏瘫卧床多年,是五姥舅伺候的,大冬天挎了脏衣服去河里洗涮。
如今,姥舅们都已作古,他们都过了八十高龄,六姥舅去世时,我爹也已老迈,走路不大利索了。我们这里有外甥扛穴柳的乡俗,父亲已不能完成这一礼仪,只好由我哥哥代劳了。唯一健在的是远在安徽的三姥妗,应该是过了九十高龄了,前几年还回来过一趟。
生生不息的家族代际相传,传承着勤劳、节俭、和睦、孝顺的良好家风。去掉了成分论的枷锁,后起的孙辈们纷纷通过高考走了出去,在外打拼自己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