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庭会议
歌声还在外面余音袅袅，人已经进了门口，路过厨房还不忘扔下一句：”做啥好吃的了妈？“ 但是并不准备等到回答，而是一阵风似的进了里屋。
”咦？你朋友？“ 二姑问桂成。
”嗯。“
二姑上下打量着尼莫，尼莫也上下打量着二姑。
长长的头发编成一个整整齐齐的辫子垂在脑后，眼睛不大但是很灵动，举手投足间活力十足，五官也很端正，无疑是个可爱的姑娘。
”记得爸爸好像提起过二姑上初中时就有个村里的不良少年喜欢她呢，难怪！“ 尼莫心想。”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牙齿从这时候就开始不太整齐了。“
外面有小推车吱吱呀呀的声音，没一会儿爷爷就擦着汗进来了。见到尼莫一愣：” 你还真来了！“
尼莫尴尬的的笑笑，望向桂成。桂成刚要说话，外面奶奶招呼着说开饭了。
”吃完饭再说吧。“ 桂成说。
于是大家都站起身来。
一张低矮的饭桌就摆在有灶台的这件屋里，四周摆了一圈长短不一形态各异的小木凳。二姑挑了一个小木凳自己坐，桂成招呼尼莫一起并排坐在一个长板凳上。凳子很矮，坐下来小腿是平的，桌子和腿齐平，拿东西要猫一下腰
旁边就是是黄泥地，可能松软的地方都被扫走了，整体上有些坑坑洼洼。奶奶提前用水稍微洇湿了地面，看起来清爽整洁。
一大盆金黄色的玉米饼子，一面还带着一个深红色的硬壳，看起来十分诱人；一盆清汤，盆底是萝卜丝，看起来淡雅清爽；一盘有白有绿颜色鲜亮的大葱，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旁边还配着一碟大酱。
奶奶拿过汤勺，先伸到盆底把萝卜丝搅起来，瞅准萝卜丝稠密的地方舀了一碗先递给了尼莫。尼莫连忙接过，”谢谢奶奶“ 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后两个字被硬生生的停住了。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可吃到嘴里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玉米饼子没什么味道，而且又硬又粗糙，在嘴里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还得喝汤往下顺。汤就是清水煮萝卜丝，除了萝卜丝和点缀着的几个葱花之外别无一物，别提家里妈妈做汤常放的小肉丁了，就连一点油水都没有。大葱蘸酱大家吃的倒是挺香，可惜尼莫不敢尝试。爸爸在家也经常吃葱蘸酱，尼莫尝试过一次，辣得鼻涕眼泪一把抓，真不理解这东西好吃在哪。
尼莫偷眼望去，发现桂成吃的貌似也挺痛苦，但脸色平静一直在努力的吃，于是收回目光继续慢慢的吃起来。
”啾啾“， 一只燕子从外面飞了进来，径直飞到了头顶上的房梁上。尼莫抬头看，发现梁间竟然有一个鸟窝！燕子就躲在里面，头里外摆动着依稀可见。
”这是什么鸟？“ 尼莫问。
”燕子“，桂成说。
”燕子在屋里住？“
”嗯。不过快去南方了“ 桂成说。
好神奇！燕子的家竟然在爷爷家里！尼莫又抬头看了一眼，好担心燕子会拉一坨便便下来掉到谁的饭碗里。
差不多快吃完了，大家都放下了碗筷。奶奶起身要收拾餐具，二姑要起身出去玩，爷爷还要把运回来的玉米扎个辫子挂到棚子里。
桂成阻止了大家：”爸、妈、二姐，你们先坐下来，我有个要紧事跟你们说，咱们开个家庭会议吧。“
桂成努力把山坡上尼莫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其中有些不确定的由尼莫补充，两个人配合着拉拉杂杂把这件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二姑听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一脸的不可思议；奶奶听得云里雾里，手里反复把一捆筷子摆来摆去；爷爷因为听过一遍了倒是没有大惊小怪，但也是若有所思听得入神。桂成沉默、尼莫热切，两个十岁的孩子望着大家，急切的想知道大家的答案。
”哈哈哈“， 还是二姑先打破了安静，指着尼莫说：”也就是说，你是成儿的儿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二姐，你先别笑。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太荒唐了，可是很多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这怎么解释？“ 桂成说。
”肯定是你不小心跟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透露过的呗，那还用说！“ 二姑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妈你觉得呢？“ 桂成问奶奶。
”我不像你们爷儿几个有文化，说不好这个。不过这十里八村的也净有邪巴事儿，有些人家里总来长仙黄仙的，不也觉着没法解释？ 我记得那年……“
”别说那些神神叨叨的了。“ 爷爷打断了奶奶的话，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这个小孩下午我在南山就碰见过了，跟我也说了不少话。我当时挺不客气，因为太离谱了。后来边干活儿边寻思，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有人把自己打扮的奇奇怪怪的过来捣乱，他为啥要这样做？有啥好处？“
”爷爷，我不得不说，您真是太英明了！“ 尼莫朝爷爷竖起了大拇指。
”叫爷爷还早。这样吧，你再说一件关于我们每个人的一件事，尽量说外人不知道的。如果都能对得上，我们就认你了。“ 爷爷说。
”那，好吧，我想想啊。“ 尼莫拼命的在脑子里搜索，后悔当初每次老爸痛说革命家史的时候自己的心不在焉。
”加油！“ 桂成朝尼莫挥了挥拳头。
”先说爷爷吧。我记得老爸说过——”
“还老爸，说你呢，嘻嘻……” 二姑朝桂成挤眉弄眼。
“老爸说爷爷到秋天会去收胡椒——不对，好像是花椒——就是做菜用的那种，挨家挨户收了，然后再买到一个挺远的地方去，挣那个差价……“
“切，这个大家都知道，不算！” 二姑说。
“凭啥不算？他一个小孩那知道这个！” 桂成抗议。
“不算就是不算！” 二姑瞪起了眼睛。
“好吧，不算就不算。我又想起一个：老爸说过爷爷年轻的时候特别会刻印章——这个是我们四年级上书画课要刻印章的时候他提起的。他说刻印章时一定要小心，刻刀特别锋利，有一次爷爷不小心扎破了血管，血一下子喷到房顶上了，还好赶紧按住了。” 尼莫说。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二姑说。
“有。” 爷爷说。 “这个算。”
”耶！“ 尼莫兴奋的伸手要和旁边的桂成击掌庆祝，桂成却以为尼莫要握手；等桂成把手竖起来准备击掌，尼莫却在同一时间把手平放下去准备握手。两人不由得为这瞬间的不合拍哈哈大笑。
桂成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再说奶奶吧。” 尼莫接着说。“奶奶的脑门有个伤疤，老爸说是他不小心砸的。好像是把一个什么地窖的铁门弄倒了，正好砸到奶奶的头上。老爸吓坏了，但奶奶一点都没批评他。”
“不是你跟他说的吧？”二姑一脸狐疑的看着桂成。
“我向毛主席保证，没说过！”桂成说。
“算算算！” 奶奶赶紧说。“这个小儿白白净净的多俊儿啊！我要有这么个大孙子可真是得了继了！”
“哎呀妈！别说那用不着的。尼莫是吧？说说你二姑我呗？”
“二姑你啊，唱歌特别好听，老爸说小时候他很多首会唱的歌都是你教他的！”
“唱歌好听还用说？大家都知道，不算！”
“呃……我再想想。老爸说你特别孝顺，奶奶做了好吃的菜，你都不舍得多吃，想留给爷爷奶奶。不但自己不多吃，还不让老爸多吃，老爸一夹菜你就瞪他。老爸说他现在——哦就是我们那个时候——都留下后遗症了，每次吃摊鸡蛋的时候都觉得有人在瞪他。”
“哈哈哈哈”，二姑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个算了！” 桂成说。
“我怀疑你们俩作弊啊！”二姑看着房梁说。“搞不好是成儿不满跟他抱怨的呢！”
“你这也太赖皮了！” 桂成气愤的说。
“没事老爸，我又想起一件二姑的事来。” 尼莫还没有意识到他顺口就叫出了这两个字。桂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能在他心里已经认可并接纳了这个来自未来的自己的儿子——虽然说到这两个字还是挺难为情的。
“咳咳”，尼莫清了清嗓子，心里说：二姑，你别怪我，这可是你逼我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