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望着前面迷茫茫的路途,和远去不见的车辆,虽然你认得了路,但是突然你产生了一种悲切的自卑心理,一种面对命运所无法抗拒的顺从和茫然。你知道你此刻还活着,正在走着路,这是你唯一所能确定和把握的。至于往前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一无所知,如果顺利的话,你会一直顺利地走下去。事实也是如此,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然而,面对未来无法把握的命运,你竟然感到胆怯,好像再往前一步就会跌进万丈深渊。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大路上的车依旧轰隆隆地飞驰而过,消失的车辆又重新来了一辆,像是落尽一个怪圈,无穷无尽的循环着,什么也没有改变。你踩着路上卷曲的枯叶,发出哔剥的折断声音。以前走过的路如今你依然走着。
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路灯依旧是那一副昏黄的派头,使整个路面看起来灰蒙蒙的,难得看见远处田野的风光,草丛都是黑压压一片。
前面突然开来一辆小轿车,灯光照得你睁不开眼,你忙用手去挡,一边往路边靠。你看清了它的标志,是一辆奔驰,一个三叉星标志,象征着陆上、水上和空中机械化。你本不认识这些车的标志,只是在实习期间,单位要求你必须记住重要领导的车牌号码以及懂得分辨出是什么牌子的车,这才为你增加了一些常识,以前你觉得这些常识无关紧要,现在你依旧这么觉得,只是它们的标志已经印在你的脑海里。
到了一段没有路灯的大路,整个苍穹突然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星星挤满了整个夜空,璀璨闪亮,像极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像是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这时候任军他们也来了,问你怎么等到这么晚啊,你说路上堵车!
坐上摩托车后,风声在你耳边轰轰的呼啸着,路边都是茂密的草丛,虫鸣一片,你不确定是不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但是你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你仰着头,喃喃自语家乡这边的天空真是无比清晰啊,又像是在和刚才的星辰告别。
车经过一个养殖场,空气中一下子充斥着猪的骚味,你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你也知道在这个地段有个养殖场。气味很快消散了,两边的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远处有一个村落,从各个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尽管看起来很微弱,感觉却无比温馨,因为那里有人的气息。你正在朝那里靠近,这不是你的家乡,你的家还没有到,你却无比怀念这个地方。
路的两边的稻田已经收割了,秸秆铺了一田地,空中弥漫一股新收割的稻草甘甜的清香。有些水稻头重新长出了秧苗了,虽然你没有完全看清绿茸茸的一片,但是你经历过,你知道。
你靠近了那片村落,两旁贴街的老房子一律是木板的铺面,有猪肉档,有买线香和纸钱的,有小超市……楼下做生意,楼上却晒着衣服,从擦桌子的抹布、小孩的尿布到女人的乳罩裤衩,补了裆的短裤到印花的床单,像万国的旗帜,在摩托车的机械声和扬起的灰尘中招展。路旁水泥电线杆上,齐目高的地方,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有一张治疗狐臭的广告特别引起你的兴趣,让你想起你班几位有狐臭的女同学,你心里暗数过,多达七八位。
一个妇人臂弯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孩,另一只手拿着摇扇,坐在门口纳凉。时不时有几个小孩在路边追来跑去的,司机放慢了车速。几个裸露着上半身的男人,围着一张茶几,正在喝茶聊天,聊得很起劲,其中一个不断比划着手势。他们黝黑的脊背溜着头顶上柔和的光。这是乡村特有的生活气息,静谧安详,一副原生态。
一块“修理轮胎”的招牌映入你的眼帘,门口放着一排自行车,新旧参杂,有一个人蹲在其中,用手掰着轮胎。在路边看到这些店面是常有的事。你记得你骑着自行车去任娟家的路上,在这段路爆过胎。那个店面就在前方,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你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这是一首你熟悉的旋律。你地翻动着身子,艰难地从口袋里掏着手机,尽管幅度很小,车身还是随你摇晃了起来。
“喂喂!”信号不是很好,是李氏打来的,她问你到了没有。
“快到了,信号不好,待会儿到了再说。”你大声嚷着,心情有些烦躁。
车很快到了桥头,桥头处有一个小土坡,纵车一跃,便拐到桥上去了。桥对面的工地正在施工,搬运泥土的车开来开去,桥身中间的两边堆着粘着轮胎留下来的泥土。
“这座桥刚建不久,因为附近村民排斥外来地产商来这里收购土地,不给施工的车经过他们建造的桥,所以工地另外修建一座桥。”司机说。
“怪不得以前没见过,任何地方的本地人都排外。”任军说。
“如果没有外人来承包,当地经济就发展不起来,留着土地等着荒废。”
任军和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可能是为了打发时间吧,你听着也觉得无聊,聊这些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