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儿子:
你好吗?
那天你看到楼下大哥哥骑着自行车绝尘而去,想要效仿而被我告知长大了才能骑车上马路时,你就不停地追问我:“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妈妈,我长大没有啊?”“妈妈,我怎么还没长大啊?”……你的迫切让我很心酸,你以为长大就能得到更多的权利,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却不知道更多的权利并不意味着更大的自由,相反,随之而来的责任却意味着不自由。只要长大了,你就得像一个站上了流水线的坯子,无论曾经什么模样,最后出现的时候只能跟别人一样,否则你的与众不同很容易为你招来“残次品”的标签,令你寸步难行。要是你明白这些,还渴望长大吗?
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你永远都不长大,像詹姆斯·巴里笔下的彼得·潘,永远停留在无忧无虑的童年阶段。可是,《彼得·潘》终究只是个童话。作者在小说中说的第一句话“所有的孩子都会长大,除了一个人”,就是在不无伤感地暗示:童年虽美好,却无法挽留,人终究要长大步入堕落的成人世界,这是成长的无奈和一种人生的必然。
之所以说成人世界堕落,是因为它不符合我们小时候对未来世界的美好想象。当我们还是孩子时,稚气的我们心里只有简单的愿望和质朴的心思:我们深爱着自己的父母,常常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留下他们挣钱的时间来陪伴自己;我们执着于自己的玩具,哪怕它已经面目全非,但它依然无可代替;我们交朋友,仅仅是因为喜欢这个人……可是时光流逝,童年远去,我们渐渐长大。很多人沉溺于人世的浮华,专注于利益法则,追求看起来很美的所谓“高大上”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像个人物。可是愈如此,愈体验到人生意义的虚无,愈怀念逝而不返的童年。所以,才有诸如《彼得·潘》、《小王子》这样的成人童话经久不衰。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小王子是个外星小孩,抛开他外星人的身份,其实他就是一个很纯粹的小孩,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天真、执着、真诚、简单。因为一朵美丽而娇气的玫瑰,他离开了自己一直平静生活的B-612星球,先后游历了六个星球,看遍了大人们的空虚、盲目和愚妄,也见识到了成人的孤独寂寞、无可适从。最后他来到了地球,遇到了一个因飞机失事而被困沙漠的飞行员。在跟他交流的过程中,飞行员渐渐由一个现实无聊的大人再度成为一个孩子,微笑或哭泣。最后是一只小狐狸给他解决了那朵娇气的小玫瑰带来的对爱的困惑,使他意识到生活会因为有爱而变得充满情趣和意义。于是他让毒蛇咬死了自己,摆脱躯体的重量,回到他的小星球,回到那骄傲而脆弱的玫瑰身边。
没错,这也是个童话。可是这个童话更有现实意义,它让我知道,即使我们长大成为曾经最不喜欢的那类现实而无聊的大人,生活还是给了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就像飞行员遇到了小王子。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都是小王子,而你,恰好就是我的小王子。可是,如果你长大了呢?
在电影《小王子》里,小王子长大了,他忘记了被自己驯养的狐狸,也忘记了自己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他跟其他的所有长成大人的小孩一样变得现实而无聊。如果不是一个听过小王子的故事后开始不满于枯燥无味程式化的生活的小女孩,执着地寻找到长大的小王子并坚持唤醒他的记忆,让他想起了那些美好的过往,变回了当初的样子,小王子就“泯然众人矣”。那部电影里有句击中我心的台词:“长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
原来如此。
原来我们一直以来拒绝的并不是成长本身,而是被成长的岁月带走记忆,从而消蚀心底曾经拥有的那份纯真。既然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会长大,无论你愿不愿意,谁都不能例外,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安然接受这样的命运,用心去体验成长,甚至是享受成长。至今我仍感激,我的成长把你带到了我身边;而我害怕的是,你的成长会让你远离我身边。小狐狸告诫小王子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比如,空气;比如,爱。前者维持你的生命,后者丰富你的生活。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爱,珍爱生命,热爱生活,关爱他人,哪怕没有任何回报。如果你牢记这个,那么,长大于你,不过就是换了种模样而已。
艾佛烈德·德索萨有首诗说:“去爱吧,就像不曾受过伤一样;跳舞吧,就像没有人会欣赏一样;唱歌吧,就像没有人会聆听一样;工作吧,就像不需要金钱一样;生活吧,就像今天是末日一样。”无论别人怎样,你都是这样勇敢坚强,为而无所求,才好。
多希望,你永远都是我的小王子。
爱你的妈妈
2016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