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沫道别后,我一个人坐在旅店房间的床上,把玩着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张沫的电话号码。刚刚她临走前,我索要的。
她走的有点慌张,不由得让我起疑心。她一夜之间巨大的转变不由得让我猜测,在昨晚分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撒谎的时候有点支支吾吾,脸不会像小孩子涨的通红,但说话却很不自然。显然她在极力的压抑自己的情感,想要平稳的把话说出口,但还是会因为说假话的不安提高了语调,这样反而显得更虚假。显然她自己没有察觉到,一个谎言密布的人,却始终无法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假话,是因为她其实早已经去看过那所老房子了吗?昨天晚上见面的时候,说起凉凉的老房子,她话语里很诚实,可以确定的是在我们见面之前包括晚上道别之前,张沫确实没去过凉凉老房子,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就天黑了。但她的心里肯定是很渴望去看一看的,所以才会那么急迫的希望我的陪同。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一早她突然做出放弃昨晚和我的约定,那么她肯定就只能在大半夜溜出去了。
我起身快速的收拾好行李,迈步走出门口的时候,我想到了就是在昨晚,我在这里遇到了张沫。我一步一步的迈向她,她失神的看着我,我感受到她炽热的注视,那种注视的光芒中有刺,但是我不害怕。就在我路过她快要进入走廊拐角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喊住了我。那一刻,我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老板,退房。”我把卡放在旅店前台,接待我的还是昨晚入住时的那位妇人,今天她穿了件大红色的衣服,嘴角堆着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2112的女孩退房了吗?”
“今天一早就退了。你们今儿没一起回去啊?”昨晚和张沫从旅店外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老板,我们在旅店的一楼有一言没一语的搭着话,所以当我问到2112旅客的退房情况时,老板也没有露出任何狐疑的表情。在她的认知里,我和张沫是相识相熟的好朋友。
“本来今天还打算一起去周边逛逛的,她今早跑到我房里,说临时有急事回去了。”我笑着回应着,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出我接下来想要问的问题。“她昨晚有没有出去呀?”
“啊?”老板没有抬头,只是眼神挑了一下。“2112的女孩,昨晚有没有出去啊。就我们俩一起回来之后。”看着老板略带怀疑的眼神,我不由得心虚的补上后半句,“我看她今天怪怪的,想多了解点情况。”
“没,你们回来之后,她没出去,你也没出去。”
“我也……”我不明所以的看着老板,我的问题老板只要告诉我,张沫没有出去就行,为什么还要再补上一句,说明我也没有出去。“那女孩早上退房也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你们现在年轻人真奇怪,尽问些怪问题。”老板说着露出慈祥的笑容,就好像在训导自己读幼儿因为一件小事和同班小朋友闹别扭的女儿。
我不好意思,有点腼腆的笑着,挥挥手跟旅店的老板道别。转身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的时候,我竟感到一丝忧虑。张沫早上走的时候也问了我昨晚的动向,我有些意外和不知所措,转瞬更多的心里感受竟然是愉悦。就像是小时候经常玩的抓鬼游戏,现在我的手里只剩下两张牌了,我左右频繁的调换着顺序,想要迷惑对方的判断。最终我把确定好位置的两张牌紧紧的拽在手里,伸到对方的眼前。她一会触碰着左边的牌,一会触碰着右边的牌,左右轮换中,想要借此来观察我的眼神来判断哪一张是安全的,哪一张是鬼。不料我却连连抛出几个迷魂仗,不管她是抓到鬼还是安全牌,我都表现出极度的抗拒。最后她将手停在了鬼的那张牌上面,我的内心已经开心的快要笑出声,但我的手却攥得更紧,她用力的拉扯着,我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不甘,好像你抽了这张牌,我就输了。我看到你眼里冒出胜利得意的火花,只一瞬间,你使出了蛮力,用力一拽,我手里的牌稳妥的被你拽回手里,你得意的将牌翻转过来,我看到你眼里的错愕和难堪。我知道你会抽到那张鬼,以前只是猜测,现在是真的,我心里有点小兴奋,隐约之间,却因为兴奋而有点慌张。
从旅店离开之后,我径直的一路往下走,我想在离开之前再去一趟凉凉的老房子。虽然我已经去过无数次,已经很熟悉哪里的一砖一瓦,但是在遇到张沫之后,内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让我再去一趟。凉凉说,家里门口的那棵木棉会阻挡到自己房间的光线,那会真的恨不得立马折断这棵树。那如果凉凉现在知道,老家的房子已经拆了,门口那棵高大的树也被砍了,它无法再傲视着挡住你房间的光线,两者皆是黑暗,你会开心点吗?我问着一个无人能回答的问题。
从旅店门口到凉凉家的老房子只是一段小小的路程,本来小镇的面积就小,所以只一会儿,我就步入了路口的拐角处,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再走上三五分钟,就能看到那座已经夷为砖瓦的房子。这一路上隔三差五就是一个被拆了的房子,偶尔有摩托车驶过,便是惹起了一阵灰尘,我有点不大乐意的捂着鼻子和嘴巴,嫌恶的往前赶。不一会,我就看到了凉凉的老房子。一开始我到偏南的时候,听说凉凉的老家卖了又拆了,找了许久愣是找不到,因为这一带被拆掉的房子太多了,虽然每一家倒落的方向不一,砖瓦有很大的区别,但对于我而言,我没有对这座房子原生的记忆,所以在我看来,这一带被拆的房子,无论哪一间都有可能是凉凉家的老房子。来来回回看了许多次,我才察觉出这座老房子的不一样,她正对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被拆掉的房子的残骸倒在地里,旁边有一块的的空地,上面有黑乎乎的痕迹,像是有什么在此盘踞,最后被移开了,这块不常见阳的土地颜色是黑青色的。
我快步的向前走去,一片砖瓦中,一个女孩的身影很突兀。那是张沫,她正立在房子的面前,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太过于专注,她竟没发现我胡乱的脚步声。我站在她身后二十米距离的地方,看着她,就像昨晚那个梦里,她站在我的身后,凝视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