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感意外,对于人活于世的简朴,不禁悲从中来。
另一方面,我担心人们辨别不出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反而视其为我搞笑的新成果,画像就此沦为人们的笑料---这比什么都令人难过,我马上把这幅画藏进抽屉深处。
只要被人批评,我就觉得对方说得一点都没错,是我自己的想法有误。因此我总是黯然接受外界的攻击,内心却承受着疯狂的恐惧。
有人问我要什么东西,我总是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要了。
对讨厌的事说不出讨厌,对喜欢的事总是偷偷摸摸,我总是品着极为苦涩的滋味,因难以名状的恐惧痛苦挣扎。
所谓“世人”,到底是什么?是人的复数吗?
“所谓的世人,不就是你吗?所谓世人,不就是个人吗?”
也许这世上的人们想得就是如此的简单,他们过着安分守己的生活,认为没有警察的地方才会产生罪恶。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
我惧怕这世上的所谓“实际生活”。
整本书是由作者的序言,三篇手札,后记组成,看完后让我很惊讶,去了解了作者太宰治生平,曾经多次自杀,最终在第五次的时候也就是这部作品发布的同年成功了,这部中篇小说可以说是他的半自传性作品。
第一次看这本书是在2020年1月,那段时间因为疫情赋闲在家。偶然间看到网上标注的太宰治写的很火的一诗句-“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后来去搜索是太宰治写的《人间失格》里的,当时并没有去在意书名和理解这其中的含义,根据诗句想当然的认为是一本随记,应该是写一些生活情感的感悟,内容应该会比较轻松,也就直接入手开始阅读。
第一次看完后最深感触的就是叶藏的孤独,没有人认识理解他,认识那个滑稽搞笑面具下阴郁恐惧的他,甚至于多年后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依旧是个性率直,幽默风趣,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啊。他怕把真实的自己剖开来为世人不喜,却又讨厌自己像世人那般故意滑稽搞笑的互相欺骗又相安无事的苟活,在恐惧矛盾中不断挣扎救赎与自我毁灭。看完后我又发现一个可笑却又可悲事实,可笑的是在网络上深受大众喜爱且被大肆夸赞的诗句“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两人”并不是太宰治写的,而是文章引用到的其他诗人的诗句,没有去真正了解过他以及他的作品,就像叶藏一样,甚至被流传的也不是他自己的所写的;可悲的是,也有人试图仅通过诗句去理解这部作品,或者真的去读完这部作品,评价是失望,丧,难以接受,甚至以后都不会再看第二遍,不喜欢,看,就像叶藏和太宰治把真实剖开了给世人看,世人看到了真实会选择抛弃他们,最后他们也抛弃了自己。
时隔一年,在21年4月又再次打开了它,除了第一次感受的孤独之外,带给更多感受的是叶藏的善良。他家庭富裕,童年深受班上的同学老师,以及家里的人喜欢,甚至一个10岁小孩已经懂得如何去给自己塑造一个淘气的形象,不认真听讲分数也能班上的任何人高,中学,甚至后面求学期间参加地下运动经常旷课,即便不上课也能保持好的成绩,即便是去参加地下运动也能做到队长的位置,虽然这些都是他为了隐藏自己的恐惧让自己表现得跟普通人一样刻意塑造的。感受最深的两次,第一次是叶藏回到静子住处时,听见静子母女的对话,听见她们房间出来幸福的微笑,“真是幸福的母女啊。我这种浑蛋夹在她们中间,只会把她们的生活弄得更糟。质朴的母女。”叶藏转身悄然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回过那间公寓。第二次,是叶藏遇见了年轻的良子,也是他人生中最温暖和充满希望的一段时光,他跟良子说“结婚后,春暖花开之时,我们骑单车去看看青叶瀑布吧。”和良子结婚后,两个人一起租了一间小屋,叶藏不在喝酒,专心于漫画创作中,两人晚饭后会去看看电影,或者回家路上喝喝咖啡,或者买盆花,过的很温馨也还算舒适,诚如叶藏自己所说“我胸中泛起点点温暖,以为自己已慢慢成为一个普通人,不必再以悲惨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堀木出现的同时悲哀也接踵而至。亲眼目睹了良子被矮个子商人侵犯,良子的性格是单纯,对人纯粹信任,单纯,这样的性格导致发生了悲惨的事情,他知道是他恐惧的人类的特质玷污了这样干净品质,他知道本质不是良子的错,这种纯粹的信任有什么错,这种品质也曾经救赎他,甚至“思及此,我便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更遑论愤怒之情。”他把错误归咎于自己,让更多的内疚感和羞耻感吞噬自己。
叶藏努力的讨好周围的每个人,他不善于拒绝,他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自己,讨厌的事情无法说讨厌,喜欢的东西只能偷偷喜欢,当他跟比目鱼说想当一个画家的时候,比目鱼缩着脖子大笑,认为他态度不认真,重新考虑;在仅剩认识时间最久的堀木眼里他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原来堀木并没有把我当做一个真正的人,在他的眼里我仅是一个连死都不配、恬不知耻的蠢笨怪物,即所谓的‘行尸走肉’。他无非是利用我达到自己快活的目的罢了。”他更能敏锐的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也是抱着最大的善意和畏惧与人相处,他对自己不能成为普通人感到愧疚,不能像正常人接受并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感到抱歉,他甚至到最后都不是去责怪世人,质疑世人,他是责怪并且厌恶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世人一样接受不纯粹,相互欺骗也能相安无事。他努力想融入,让自己看起来不突兀,他也想重新开始,带良子去看瀑布,但是这个愿望终是不可能也没有机会实现了,就想最后老板娘说的“也是个像神一样的好孩子。”
我也有在想如果没有遇见堀木,叶藏虽然还是带着恐惧和面具与世人相处,但是会不会已经成为一个画家,或者后来堀木没有找来,叶藏和良子会不会也能继续过正常的夫妻的生活,平淡安稳。叶藏的一生,就像是太宰治的缩影,他们都很孤独,很矛盾,但是却很善良,对世人始终抱着畏惧,我希望读到这部作品的人感受到叶藏以及太宰治他们其实是在尝试努力去生活,去拥抱生活,对于他们我想世人多一些理解包容和温暖,有一天世人可以去拥抱他们,他们也能很好的拥抱世人。
太宰治在《津轻》里面有一句话“读者们,再会了!倘若一命尚存,我们来日再会!请带着勇气向前走!切勿绝望!那么,失陪了。”处在绝望中的他,却对于喜欢他的读者告知切勿绝望,勇敢前行,是一个温柔的人。我希望读到这部作品的人都能勇敢做一个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