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从旧时代过来的老祖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把头伸出窗外,对面那家门前的白烟还未散去。平白无故放鞭炮肯定是有人过世了,我收拾了一下赶紧跑到对门家院坝,这个时候邻居们都来了,站在院坝自然地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这大概是这里人最多的时候了。我站在门口往里面看,那是我最喜爱的老祖,她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一动也不动,她的家人已经把她的东西整理好了,给她换上了件蓝色的布衣、黑色裤子、蓝色布鞋,后来她儿媳妇又给她穿了好几件她一辈子都舍不得穿的衣服(她的女儿给她买的)。 

    狭窄的房间里现在是他的两个儿子带着家人忙碌,显得冷冷清清的,我待了一会儿便回家了!我是另外一个系的小辈分,老祖的大家庭属于高辈分,我们的姓氏里她的辈分最高的,年龄最大,所以我们叫她老祖。在辈分里我们隔了几个世纪!在生活中她就像我奶奶一样照顾我和妹妹。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偿到失去的滋味,我站在家门口脑袋不断向老祖家里看,那个时候死在我脑袋里不是那么深刻,根本意识不到什么。

      时间到了下午,老远就听到哭声从人群中传来,是老子祖最疼爱的女儿和他的孙女,她们到门口的时候,眼睛都红涨着,红血丝布满了眼球,不知道伤心了多久,来的路上又掉了多少眼泪。一进门就跪在老祖旁边,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是叫了一声:”妈”,又开始哭了起来,旁边的人过来劝了好久,我光听着这声音,都觉得难过,眼睛泛白花。 

    外面张罗着后事,请大家吃饭,里面还是跪着,多少人听着些许难过,那些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大人终究是看过了那么多悲欢离合,办事情都是有条不紊的。门前原本是遍地青色的菜已经被人踩得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了,要是老祖在还不骂死他们。还记的我和妹妹最爱去摘老祖的葱吹哨,那个时候老祖总是追着我们跑,但是从来没有追上过,一颠一簸地跑着,总是站不稳,在我们后面做龇牙咧嘴的动作,老祖的脚是旧时代留下来的产物,但是丝毫不影响她养家的实力。小时候总是觉得老祖很凶,可妈妈说我们吃奶的时候就是老祖经常来照顾的,妈妈说老祖心很好,老祖总是能把我们照顾得很好。      老祖会经常带着我们去田野里拣一些别人剩下的稻穗,从中午出门到太阳下山就是很大一捆了。回去晒一下就会很容易把稻谷弄下来,一个秋天下来能有一大袋呢,也够老祖吃好久。每个秋收的季节都能看到老祖在田里的身影,老祖说儿子儿媳给的得看脸色,自己少要几次少看几次脸色。老祖那个时候八十左右了,早已经没有办法耕田了,种地了,还可以将家门前的土松了种蔬菜已经费了好大的力气。每次看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挑着水,就特别担心,可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

      她曾经过过苦日子,所以就算住在只有半边可以挡风的地方,被儿子儿媳嫌弃埋怨,他从来都是很乐观的。她自己还买了几只鸡来喂着,周围的杂草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没有厕所也收拾得很好。老祖说只要开开心心地就好,只要能够活着就好,所有的不快都会过去。她说她们年轻的时候有日本人来到村里,所有人害怕就躲在了洞里去,结果日本人用辣椒烧火熏她们出去,在外面的人有的被呛的呛死,杀的杀死,能活下来了的都是离洞口远,运气好!

      后来又经历大饥荒,家里颗粒不剩,基本上都是靠吃一些野菜,杂粮。每隔几十米就有人倒下,老祖说基本上都没有谁有那个力气和钱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又遇到文革,本以为小小乡村不会有什么动静,老祖说爷爷的爸爸,也就是姥爷是地主也被拉走了,抬回来的是一具满是血的尸体。听老祖说是被放在带刺的网里反复颠簸,后面被直接一枪打死的,那个时候爷爷还是个孩子,老祖也被带走了,因为她是旧时候的人留了很多那个时候的东西,最后为了保命把那些珍贵的衣服,首饰都说是拣的,别人的,才保住了命。

      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有时候中午太阳很温和,她会把几层裹头布慢慢拆下来挂在树桩上晾晒,梳理头发,有些许黑头发,白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老祖的头发很长,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剪了,老祖说她要带到棺材里去。她会坐在凳子上晒一下午的太阳,她说现在的生活好幸福,可是她已经老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我披着孝帕送老祖归山了,唢呐声、鞭炮声、哭声、抬灵人的喊叫声划破天际是老祖给在世人留下最后的热闹,随着泥土的盖住,我才知道以后再也无法见面,是永别了。老祖永远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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