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十一

第十章



“好端端的,这瞎狗滋滋啦啦叫唤什么?叫的人心里发怵。”

爷爷拉亮了压在枕头下的灯绳子。

“哦…呜,哦……呜…………”

没完没了了吗,这畜牲。两孩子被狗哭声,吓的卷缩在婆婆怀里,紧紧的用被子裹住脑袋。大半夜的狗哭,这在大人们的眼里可不吉利,

爷爷着急下了床,把鞋随便踩在脚上,拿上门后面的笤帚就出去了。今夜的月亮很圆,老远处树梢上挂的塑料纸都能看清楚,大半夜里静悄悄的,静的可怕,没有多余的声音,除了狗哭。

“哦…呜……”,门外面的狗又哭叫起来。

大门外狗瞪着两只绿油油的大眼睛,眼睛里发着蓝色的光。一条铁链子套在脖子上,狗没有什么反常的动作,只是朝着门前的砂地里,抬起头“哦……呜,哦……呜”的哭,像小孩子哭一样。

爷爷从门里出来,二话不说就朝狗身上劈头盖脸一顿打。打的狗“滋滋啦啦”的叫着,夹着尾巴爬进狗窝里去。

爷爷没有就此停手的意思,他捡起地上的狗链子,活生生把狗从狗窝里拉出来,又一顿暴揍,连续好几次,窝里的狗耷拉着耳朵涩涩发抖。

爷爷心想,瞎叫唤什么,一天里是不是给你吃多了撑得,不给你点颜色看看,都不知道什么好殆了。

爷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就是狗瞎叫。对,本来就是瞎叫。打一顿就会乖乖的了,爷爷点燃了一根烟,朝四周到处看了看,再三确定了没有人和别的什么东西才进门,重新将门锁上了。

“吱嗝”门开了,俩孩子吓得又往婆婆怀里挤靠了些。

爷爷看着瑟瑟发抖的俩孩子没着急关灯,让灯亮了半个小时才拉黑。约莫有半个小时,狗又开始叫起来了,和之前不同的是:之前是狗哭声,现在是狗吠声,而且一声接着一声,声音很急。

爷爷吊着的心又悬了起来,拉亮灯穿上鞋,着急跑出去。爷爷听狗叫的很急促,立马想到是不是有贼娃子,最近小偷很猖狂的,前不久就听说临村一家的羊被人偷走了。

事情是这样子的,一个人骑着摩托收羊,刚好一家女人从地里回来就带那人到羊圈里看羊,结果价格谈不拢,女人就回家做饭去了。约莫过了十分钟,女人听到外面狗吠,便打算出去看看,不去不知道,等女人走到大门处开门时,这才发现大门被人从外边锁住了。

这下心想完了,连哭带吼的叫人,可哪里有人影。大中午人们都在地里劳作,后来有人听到了急忙跑去,原来大门外边是让人用铁丝拧起来了。等门打开了再去羊圈,哪还有什么羊早被掳走了。

后来报了警,警察来了解了一下情况。说有新的情况会通知他们。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偷羊贼怕是吃了羊,粑粑都晒干了吧,能找回来才怪呢。

最近隔三差五丢羊丢鸡的事常有发生,爷爷也很担心,每天睡觉都恨不得睁着眼睛,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几只羊怕也会被掳走的。

今晚的狗很不正常,老叫个不停,爷爷本能告诉自己肯定有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有贼娃子,出去的时候手里拿着羊镐把子,如果真有贼娃子他就打算拼了老命。现在的人要钱不要命,但凡是个品行端正的人,谁会干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但凡是个有手有脚的人,谁会不劳而获干这下贱活;但凡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谁会自甘堕落到这地步。偷盗的一向都是良心败坏,没有操行人的行为。

好做贼娃子的人肯定是狼心狗肺的人,爷爷出来时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狗看到爷爷出来了,手里还拿着羊羔把子,又以为是要打它,一股脑夹着尾巴钻进窝里去了。

爷爷走到羊圈四下转着看了看,又朝着狗叫的砂地,沙坑照着手电筒到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呀。但还是不放心,爷爷关了手电筒,躲到大门墩子后边,他背靠着墙角,不发出一点动静,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做怪。

四下里静悄悄的,昼夜温差还是比较大的,白天十多度,晚上就是几度。

爷爷着急出来,只穿着一件线衣和线裤。等了十多分钟,还是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狗从窝里出来,抖了抖身子,带动连着脖环上的铁链响了几声,来回转悠着。

实在冷的不行了,身体开始打摆子了,爷爷确定真的什么也没有,又到处转着看了看,才重新回到房子里去。躺在床上爷爷抽了一根又一根烟,久久不能入睡。

一会儿狗又叫了,爷爷又出去看了一遍还是啥也没有;等到了屋里不久,没一会狗又叫了起来…………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消停下来,爷爷这才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

早上爷爷起来的时候都已经九点钟了。和往常一样,婆婆早早起来先把炉子生起来,用一把长勺子炒了两个鸡蛋。婆婆熬好了茶,在杯子里放上一点油渣子,第一杯自然而然倒给了爷爷,然后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

等到熬第四杯,银根儿往熬茶罐子里挖了满满三勺子油面。油面茶在罐子里煮开了,婆婆一边用筷子搅拌着,一边吹着茶罐上冒出的气。油面放多了稠呼呼的,就跟做的疙瘩汤一样,不搅拌着罐底就要糊了。婆婆将茶罐子往边上挪了挪,继续搅拌,让它多熬一会,不然油面煮不熟。

金根儿上学去了,家里就银根儿一个,银根儿两只眼珠子紧紧盯着稠呼呼的面茶。婆婆拿了一个玻璃水杯,用筷子比着茶罐子口,防止把茶叶倒出来。稠呼呼的一缸子面茶倒出来了。

婆婆重新往茶罐子里填满了水,只加了一小勺子盐,刚才银根儿放的油面太多,这一罐子茶不用加油面,煮出来的茶都是稠的。

这时候刘金科慌慌张张的推开门进来了。他原先在老家和爷爷是一个村里的,后来也迁移到这里。现在家在长川村。在老家的时候,爷爷辈分比较大,像刘金科这样三十多岁的人都要叫一句三爷。

刘金科在老家,他这个年龄段之中算得上有文化水平,最后高中毕业了做了小学老师。

同村人都叫他秀才,他一直性格很沉稳,往日里总是竖着中分,算不上油光满面吧,和天天在地里的民工在一起就风光了很多。

现在长川村的学校还没修起来,等建好了,刘金科是肯定要去当老师的。

用老人们的话说:“生的坐办公室的命,何必受扛铁锹的罪。”刘金科心里也盘算着,我是文化人,文化人就是体面人,体面人当是干干净净的,应当与大家不同,不同在哪里:即便是下地种庄稼,也是挎着眼镜的庄稼人儿。近来他总是在学校和村委之间会来回跑动。

爷爷心里纳闷,自己和文化人没打过交道,刘金科今天怎么跑他家来了。

“金科,你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三爷,那个,那个我大爷爷,他近来一直不是身体不好吗。”刘金科半吞半吐的说。

“我大爷爷他昨天夜里过世了。”

这种事本来是唐车华的爸爸自己来说的,可是距离远,家里出了事,走不开。刘金科和他关系走的近,通知老家在这里的亲戚朋友,这事就自然落到他身上了。

刘金科本想着:怎么可以委婉的说会好听一些,来时想了一路,怎么也好听不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直接了当的说了。

爷爷看着刘金科,好一会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夜里两点左右。”刘金科抬手抹了一把被风吹凌乱的中分。

“哦。”

爷爷好像早就知道一样,脸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个消息让爷爷一下子想起了,昨晚的狗哭声。都说狗能看见人眼里看不到的东西,想必昨夜里是哥哥来家里看自己了。

一根烟,叼在嘴里好像是忘记了抽一样,半截长长的烟灰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掉下来,落在了大腿上。

“夜黑里(昨夜)我就觉得不踏实,狗还叫了一晚上。”婆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啊,你怎么就走了呢……”婆婆趴在床头叠起的被子上,一边哭一边嘴里喊叫着。

“哥哥啊,我苦命的哥哥唉!”

“我都还没把你去看看,你怎么就狠心的走了呢!”

…………

婆婆哭的伤心欲绝。银根儿看婆婆哭的伤心欲绝,不知道为什么在哭,他被婆婆的举动吓到了。

也“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

双手抱着婆婆的大腿,嘴里叫着:“婆婆,婆婆。”

婆孙两个人一个在炕上哭,一个在地上哭,一个比一个哭的凄惨。

爷爷本来就够伤心了,这会儿又被他们这么一吼,便更难受了。

“好了,别吼了。”

婆婆知道爷爷心里更难过,只是强忍着不发作。被爷爷吼了一嗓子,婆婆才慢慢恢复了情绪,抱起银根儿,给银根儿擦拭脸上的泪水。

银根儿抽泣着泪珠一颗颗从脸上掉下来。

“三爷,我付清哥让我来接你过去。”刘金科说。

“嗯,金科你先过去忙吧,等会儿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嗯,那好吧,那我先过去了,三爷。”说完刘金科转身出门,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下午爷爷一个人来到车华家,来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一瓶酒,一道黄纸和几把子香。

家门口停着几辆三马子车,车上装满了钢管。像这种情况,村里人不论谁家有事,首先都会搭一个大帐篷,这些钢管就是用来搭棚子的。村里人一般都是在建筑上做工,对于搭棚子,大家可都是好手。在工地上干的时间久了,就会收拾一些钢管之类的工具在家,也有包小工程的还没开工,都自发的把家里钢管拉来了。

长的短的形形色色,村子大了就到各家去借用救救急,到时候在还给人家,实在借不到就租用一两天,现在一大群年轻人在忙着搬钢管,支架子。

人有百日活,无有百日事,刚好是农忙时节,有些外出打工的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去,就都跑过来帮忙。女人们洗菜做饭,男人们搬桌子拉板凳,干些体力活。大门口墙上贴着一张执事名单,每个人都分派好了要做什么,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门口有两个人是专门接待来客的,左右两耳朵上都别了一根烟,嘴里还叼着一根。手里的烟盒盖子撕掉了,里面满满装着拆开的香烟。今天这个好差事,着实让两人风光了一回,每来一个人,他们就热情迎上去装一根烟。大门旁边立着十来个花圈,每个花圈上都贴着两张纸条,写着惦念词。

走进大门,院子左边十几个人在忙着搭帐篷。一张大桌子,在桌子上放个凳子,人站在上面紧钢管扣子。一个人在地上扶着凳子,也有的干脆爬到了围墙上。

家里过世老人肯定要待客的,远近亲疏都要来烧纸,房间太小容不下多少人,就用钢管先搭一个架子,在架子四周用帐篷包起来——待客,防止刮风下雨。

天昏沉沉的,说刮风就要下雨,大家手里的动作都加快了,务必要在老天爷变天之前,把塑料篷布搭上去。

塑料棚子底下搁着用车轮辋焊两个大锅头,上面搭着大锅,这锅头和大锅也是借别人家的。村里谁家有事,谁就借着使。村里面从来都是这样,你家有锅今天我借着使,我家有勺明天你拿去用。

棚子外边用转头临时砌筑了一个灶,高半米,长两米左右,和着几铁锹泥巴,砌几十块砖头一个简易灶头就起来了,下边留的缝隙比较大,不只是方便效果还很好。

农民质朴,质朴的人最注重感情了。礼尚往来,婚丧嫁娶的事可是大事,不论远近亲疏都要来人的。人多了茶水需求量也大,人走了茶还不能凉,这个灶主要就是烧水煮肉用的。

大门右边几个年长的邻居在宰羊,用刀在羊右腿划开一个口子,两个人把一根手腕粗的木头穿进羊后腿大筋处,扛在肩头。一个老师傅在刮肉。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给另一只羊打气。

把羊宰倒以后,在羊后腿上划开一个口子,将打气管的头拔下来,把气管塞进划开的口子里,往羊身体里打气。

打到羊的全身都充满了气圆鼓鼓的,这样羊皮和羊肉就会自然分离开来,剥羊皮的时候轻轻松松就扒拉下来了。老师傅们凭金湛的技艺和手法,一头羊几十分钟就卸好了。

走到后院,院子里的绑着的老羊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两只大羊在反刍,盯着忙碌的人。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身边的老羊刚被人用绳子绑走了,心里窃喜少了一张和自己抢草吃的嘴。

灵堂设在大爷爷曾经睡觉的房子里。来到房子里,棺材用两个大长凳子撑起来,棺材后边挨墙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大爷爷的黑白照片。这张相片看起来应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还是穿着的军装照。那时候的大爷爷也是一表人才,相片看着虽然瘦但精气神十足。

照片前面摆放着一个大猪头,猪头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羊油,鼻子里插着两根大葱冒充象。猪头左边是大羊头,右边是一个鸡。在前面是一大碗油灯,灯芯用棉花搓成的火焰很旺盛,旁边还有一个香炉,香炉里插着密密麻麻的香,都是来烧香的人插上的。

在地上铺满了麦子草,六个化肥袋用麦草填充起来的垫子。唐车华的爸爸正穿着一身孝服,腰上系着根粗麻带,头上系着白色的孝带,胳膊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孝字。此刻正跪在垫子上一张一张烧着黄纸,眼睛红肿着,应该是哭不出眼泪了。

唐车华的妈妈爬在地上嚎叫,样子十分凄惨,此刻再也不注重身上沾的是杂草还是尘土。

嘴里哭喊着:“我的爸爸呀,你怎么就这么快走了呢,儿媳妇还没好好孝敬您呢。”

“我的爸爸呀,你让我怎么跟哥哥交代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在农村里这叫做叫魂。哭的越伤心,喊的越大声,让远近各到处都能清楚听到,证明就能把死去人的阴魂留住、喊回家。不至于在外面到处游走,找不到家,变成为孤魂野鬼。当然人死了,这即是为了死去的人,更是为了活着的人。

旁边的邻居几个女人扶着她,一边劝说:“车华妈,老人家已经走了,你还要保重身体呀。孩子还小你要哭坏了身子可咋好哩。”

人就是这样,越劝就哭的越厉害,要是没人搭理,自己觉着没意思就消停下来了。到后来眼看着都要折腾虚脱了,还是几个女人死拉硬拽才把她扶着出去了。

爷爷来到灵堂,把一瓶酒和黄纸放在棺材旁的箱子上,然后点了三只香插在香炉里,深深鞠躬。跪下在灰盆里烧纸钱。死亡每个人都一样,黑夜里谁把“杀人的刀”丢在十字路口,死去的人儿穿着一身白色素装,在找寻去往天堂的路上。

爷爷想再看大爷爷最后一眼,车华爸爸说棺材盖子已经盖上了。末了,爷爷就被管事的大总管,带到有桌位的地方坐了下来,坐在这里的都是上岁数的老年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桌位。

掌盘的小伙子端来一碗羊肉,支客把羊肉一碗碗端到桌子上。说是羊肉,其实就是一碗羊汤,里面象征性的放着几块羊骨头,在加入白萝卜粉条,撒上香菜和葱花,接待每一位来烧纸的宾客。小伙子又端来了一大盘子馒头,放到桌子中间。

支客给每人面前放了一碗,又多端下来几碗,吃完了可以再添加。

大家一人一碗羊汤喝起来,一手拿一个花卷,咬一口花卷喝一口汤,喝一口汤在咬一口花卷。这要放在平常时候可是吃不到的。也就是逢年过节农民才舍得吃,毕竟好东西都是省出来的。

有些人忙里偷闲,抽空来烧完纸就匆匆离去了。厨房专门有人,负责给他们用塑料袋打包一碗羊肉汤。人家来烧纸是情义,当然一碗羊汤不算什么,就全当是自己的一份谢意。

爷爷现在根本没心情吃,也不打算吃。想起最后一次看哥哥吃泡馍馍,他心头就不得劲,胃里涌出一股酸水。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着了。

锅架好了,肉也分好了,就等着厨子来下锅了;人过世了,灵堂设好了,就等人来祭拜了。现在大活基本干完,一群年轻小伙子,聚在一起玩——推拖拉机。

就是扑克牌,一人发三张,如果是连续的三张牌就是——拖拉机,或者是同一种花色的叫——杀子,三张连续的牌切同色叫——顺子,三张都是同一张牌叫——炸弹,三张里两张一样的叫——对子。

你要是不用别人的钱来填满自己的口袋,别人就拿你的钱填满自己的口袋。都说赌博是靠一种运气,更是胆量。

十赌就诈,胆子小的人,手里没好牌就把牌扔了;手里有好牌就使劲押注,这种性格的人不适合玩牌。好牌差牌都写在脸上,输赢不会太大,就是扮演陪玩的角色;还有一种胆子大的,手里有牌没牌都敢下注,有的时候手里拿的小牌,能把别人手里的大牌吓跑了;可要是遇上真有大牌的,那他就要输大了,虽然每个人都是吓大的,但也要分时侯。

还有一种就是真正假假,假假真真,虽然弱小,但改变外部的神态,显出强大的样子;故意制造假象蒙蔽他人双眼,但也并非一假到底,而是让对方把受骗的假象当成真象。手里是小牌,赌注却下的很大,往往使很多人产生错误的判断;也有时候手里牌很大,但是下注很小,一点一点的增加,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了。

“各位亲戚朋友,干事人员们注意了,都停下手里的活吃饭了,掌盘上饭。”

这是长川村上的书记,见村上有人过世,毛遂自荐来当大总管,把大家都集结到一起,帮忙下葬老人。

别说这个大总管人家还真有两把刷子,整个村里人都是从外地搬迁过来的,急需有人带头把大家团结起来,每一回哪里有事他就最先赶到。

这不村里人正犯愁孩子上学的问题,去年人家就把建学校项目往镇上提报,很快就批了下来。

最近听说好像有新盖房子的村户,国家都有补助,一户有两千块的补贴,去年这时候村上还没多少人,仅仅过去一年就是百户大村了。

“快点赶紧的,玩完这把了吃饭,大总管都发话了,吃完饭还有活要忙呢。”说话这人看来手气不错,手里攥着厚厚一沓人民币,最下边是一百元的、上面还有五十的、二十的,加起来有上千元了。

不用看瞎子都知道他是最大的赢家。刚开始他赌注压的很大,到后面赢了钱就压的很少了。不想把赢来的钱,手里还没捂热乎又输进去,想离开赢了钱撒腿就走,这是玩牌场最忌讳的。现在正好大总管发话了,他便可以顺其自然全身而退,别人还不能说什么。就在大总管说吃饭的时候,他是最积极的。

一般来说,有人赢肯定会有人输,赢了的人满脸喜悦,会说只是赢了一点点。捡便宜的人多了去了,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捡了最大便宜;输了的人强颜欢笑,会说只是输了一点点,毕竟他也不想让别人当他是冤大头。没办法这是在公共场合,输了就是输了,输就要输得起,要不就不要玩。

大家都吃过了饭,男人们一人嘴里点着一根烟,端着个茶杯子聚在一起聊天。女人有的家里还有老人,大活忙完了,就抽空回家去做饭。

家里没老人的,干脆就把小孩子带在身边,孩子们在门口耍着玩踢电报。就是在地上画一个圈,里面放一个石头,石头就是电报。留下一个孩子来看着电报,背过身数十秒,其他孩子藏起来。看电报的任务就是不要让别人,把电报从圈里踢出来,且要找到藏起来的那些孩子。藏起来的则要千方百计,躲过看电报的人,偷偷把电报从圈里踢出来,则游戏结束。

“旭辉,旭辉……”一个女人从大门口出来,到处叫喊着。

“哎,妈!”

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子从草垛上站起来了。他藏到了草垛上,用草把自己遮起来,不让看电报的人把自己找到。听到妈妈的喊叫声,他才扒掉盖在身上草,爬起来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妈妈。

“野孩子,跑那么高的干嘛呢?是不是皮又养了,赶明让你爸好好治你一顿。”

女人朝向孩子走过去,孩子从草垛上滑下来。女人拍去孩子身上的草杆子,在孩子脸上用手擦了擦土灰,拉着孩子去吃饭了。

时间过去不久,门外鞭炮噼里啪啦的想起来。鞭炮声很密集,紧接着“嘭”一声天空中一声,震天雷响起来了,声音很大。这么大阵仗肯定是重要的人来了。

唐车华和他的爸妈,还有车华的姑姑,大伯家的堂哥几个人跪在地上,手里一人攥着三根香,一人拄着一根丧杖,丧杖用剪的一条一条的白纸裹起来,上面缠着麻线。

丧杖原本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意思是对过世亲人的思念伤心欲绝,要借助丧杖才能起来行走。

一辆小面包车停到了路口,从里面下来三个人,一个年轻小伙子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有一个是大奶奶娘家的孙子前来吊丧。

小伙背着一个大包,想必包里面是阴阳先生的器具家当之类的。一些认识的人,上去接过阴阳先生的行李和他打招呼握手。

阴阳先生也毫不客气,将行李交包给了别人。

“天地人神鬼各有各门,迎阴阳先生进门了,一磕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门口喊着。

众人都站在门口两边,孝子孝孙们跪在门口迎接、磕头,直到阴阳先生进了门他们才起身,拄着丧杖进门。

身上穿着丧服、手里拄着丧杖,在简陋的房子里守丧、饮食吃一点稀饭、柴草当做席被、土块作为枕头,这些都是古代为了表现痛失亲人,心情哀痛到了极点。

所谓的服丧三年,悲痛就会随着结束吗?不会的,仍旧会思念故人,但丧事就要从此结束了。从思到念,因为送别死者要有个终结,活着的人生活就要恢复正常,这都是礼节。

只要是有生命的,就是有知觉的,然而有知觉就没有不爱同类的。即便是飞禽走兽,如果走失了同伴或是配偶,在一段时间里也会反复寻找,经过老地方也会在哪里停留,鸣叫一阵然后才离开。

把阴阳先生迎进门,大家又各自忙要忙的事去了。大总管把阴阳先生请进了正房里。支客倒上茶,关切的询问了几句,从老家路上来的情况。

一会掌盘就端来了一个凉菜,一个热菜和两大盘羊肉。

阴阳先生一看:“不要炒菜,下碗面,酸菜面,浆水多些就好。”

一会儿掌盘又端进来两个热菜,和几碗酸菜面,还有炒好的酸菜。支客把菜端到桌子上。将面条放到阴阳先生面前,还有一大碗酸菜。

“这个就好,这个最好。”阴阳先生指着酸菜。

吃完饭,唐车华的爸爸,端着酒杯给阴阳先生上酒。阴阳先生摆了摆手:“酒就先不喝了,先办正事。明天是个下葬的好日子。要抓紧了,过了明儿个后面在没的日子了。”

阴阳先生从包里掏出了罗盘、大印、铃铛、和笔墨,还有一本上了岁数的书。一看这应该是传承了好几辈人了,后来据阴阳先生说这本书是他祖师傅传下来的。他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上面记载了各种经文,超度亡灵的各种经文都有记载。

阴阳先生拿出笔墨,还有特有的朱砂墨。写了几道符文之后,用朱砂墨在符文上特别的地方打点、画圈、盖上大印。

写完各种符之后,阴阳先生说去看墓地。

阴阳先生从包里拿出一本老黄历,伸出右手手指掐掐算算。明天早上十一点下葬是个好时候。

唐家一直用的这个阴阳先生,以前是老先生,后来老先生去世了,传给了他的儿子。子承父业,也就是现在的阴阳先生。当然一直用这个阴阳先生不是墨守成规。一来是在老家就一直是人家这个阴阳先生在操办自己家的事;二来人家确实做的好;三来也可能是:作为一个农民一生下来就偏向稳定、踏实,容易满足,不爱折腾的心理吧。

在老家,阴阳先生看好日子就赶紧上来了。因为确实很紧张,从宕昌到秦王川四百多公里,到处都是山路不好走,车师傅开了整整十来小时才赶到。来了才要看坟地、颂经,写符文,还要干的有一大堆事儿。

阴阳先生计划着,先去看坟地,看完坟地先把坟地挖出来。回来再写经文,晚上连夜超度亡灵。阴阳先生把罗盘,灵符重新装进包里。告诉让唐车华的爸爸,让人带他去看坟地。

阴阳先生走后,大爷爷的大儿子也来了,他当初是拖家带口移民到新疆的,夫妻两人还带着两孩子。

听说新疆戈壁滩很大,去那边的人,政府会免费给每家每户分一所房子,每月发米发面发油。政府给免费开垦戈壁荒滩,种出来棉花,西瓜都是你自己的,不想自己种地的就给别人看管地。

他从门里进来看到大爷爷的棺材,“噗通”一声跪下来。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许多,撕心裂肺哭了出来,谁能想到一个大男人会哭的如此伤心。四年了,整整四年的光阴,自从他去了新疆就没回来过,大奶奶过世他也没能赶回来。当然这也怨不得他,新疆远在天边,回来一趟不容易。

可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是来参加父亲的葬礼,他心里悔恨懊恼。当初怎么就去了那么远,怎么就没提前回来看看父母。

旁边唐车华的爸爸,一张一张的烧着纸,他大哥离开四年没回来一次。他心里有气,同样都是做儿子的,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同吃一口母乳长大,凭啥老大不管不顾走的远远的,养老送终的事要他一个人承担。躺下的是他老子,他哭难道不应该吗?

旁边有些人看着老大伤心的样子,拉了拉他,让他节哀顺变。痛哭了一阵,老大从旁边上拿了一沓黄纸,一张一张的开始烧起来。

两个小时后阴阳先生回来了,他说坟地已经选好了,现在就可以动土去挖了。

六个年轻人正在划拳喝酒,他们就是安排好的要去挖坟地的。大总管安排了一下,还有一个年长一点的和开三马子的,一共八个人他们带了铁锹和镢头,拿了一条烟和两瓶白酒饮料之类的。三马子车上装了一车树枝,烂树根,木头板和胡麻草就出发了。

一路上坑坑洼洼的,坟地在秦王川西边的山里面。秦王川是个盆底,只有中间这一块是大平原,四周围都是土山,山上光秃秃的,只长着一些杂草。

约莫一个小时他们把三马子开到了山里边,这里的山不大,说是山其实就是高的土山丘,一个连着一个的。

找到了坟地的位置,坟地的四周打了四个木桩,应该是阴阳先生他们打的,中间用白灰撒出了一个长方形。

年长的人说:“就是这个长方形,挖吧。可别挖错了,顺着长方形的形状挖下去就好。”

他带头先用铁锹把长方形表面的一层土挖掉了。剩下几个小伙子也麻利,抄起铁锹镢头就挖了起来。得赶紧挖,挖好了回去好喝酒,刚才在房子里大总管说不让多喝,干完了正事放开喝。

小伙子们可都憋着一股劲,你挖一阵,他挖一阵,很快就挖了一米深了。

刚开始上面的时候挖的很快,可越往下越不好挖了。铁锹长了伸不开手脚,两个人如果配合不好,还容易戳到对方。相对于在上面,下边的速度就慢了好多,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明显挖累了。

这时候一辆面包车过来了,那是他们村上小王的车,小王这是来给他们送晚饭了。小王将车停到路口,面包车到坟地这里进不来。

两个小伙子过去,一个人提着塑料桶,一个人手里提着袋子。

小王送完吃的就走了,说还要去镇上买东西,就没过来。桶里面是羊肉菜汤,袋子里装着馒头,一条烟和两瓶酒,还有一箱子饮料和几个碗筷。

几个人这几个小时可累坏了,又累又饿的正好饭来了。吃饱了在干一阵子就干完了。

吃完饭,天已经黑黑了,月亮出来了,星星也出来了。月明日淡,阴盛阳衰下注定了悲哀的事要发生。这里昼夜温差比较大,太阳一下山就感觉冷飕飕的,年长的人把带来的草和木头点着了。

火光冲天,草灰烬顺着火苗飘向天空,在离开火苗的刹那失去光泽,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叔,你说人死了去哪里了,世上真有鬼吗?长什么样子?”一个年轻小伙问年长的人。

他看着天空的月亮,好像在听谁说话一样。

“有,虽然我没见过,但肯定是有的。”年长的人语重心长的说,“小伙子,你们别不信,世上有很多东西是你们不知道的,也是我不知道的,可有些事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就说这看墓地的阴阳先生,像他们手里都有法术的。”他指了指刚挖的坟地。

“叔,那你给我们讲讲古话呗,你知道的多,让我们也张张见识。”小伙子嬉皮笑脸的问他。

“好,那我就给你们讲讲啊。”年长的人看了看几个小伙期待的眼神。

“在老家我还是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那时候我也不信世上有神鬼,谁家过世人,我压根就不当回事,总是跑着去看死人。直到有一天,我家邻居一个小女孩去山上挖柴胡失崖了,女孩脖子摔断了,后脑摔在石头上,背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整个头都被血染红了。我见到过断胳膊断腿的,可从没有像那么害怕过。那段时间我害怕的要命,老感觉有人就在你身边,只要一闭上眼那女孩,就披着红头发浮现在眼跟前儿。不只是我,整个村里都能感觉到一种煞气,往日里天黑了还有人在外面,自打女孩出事,天一黑整个村里,没一个人敢走夜路了。最后请了一个我们邻村的阴阳先生,到村里拾掇了一下之后,一切就都好了。”

他咽了咽口水又接着说。

“曾有一次一个人不相信阴阳先生有法术,来到阴阳先生家讨水喝,那人拿出了一个竹篮子让阴阳先生盛水,阴阳先生顿了一下,回过头从水缸里用罩滤盛满了水让那人喝,这件事传开了,从此七里八乡里人都相信阴阳先生有真法术。”

“这么神奇啊!”几个小伙子都张大了嘴。

“你以为呢!”年长的人肯定到。

“还有一次快过年了,家家都在拾柴火,只有这阴阳先生一天坐在家里闲的自在。老婆子骂他,你不出去拾柴火,天天坐在这里,过年的馍馍拿什么蒸,生吃啊?那阴阳先生说不用急,都说了让你齁吵,到腊月二十八自然会有柴火烧的。结果到了二十八那天,阴阳先生来到锅灶旁两剁脚,双手打了一个解,法术一念,锅灶里轰一下火就着起来了。”

“哇,这么厉害。”小伙子个个感到很惊奇。

“可不是嘛,到了第二天村里人家家都嚷嚷自己家的凳子腿怎么短了一直,原来阴阳先生家里烧馒头的火就是村里人的凳子腿。”

“哈哈哈……哈哈。”几个人都乐了起来。

“那后来呢?”小伙子接着问。

“后来啊!福祸不是命里注定的,关键在于一个人的操行,有因必有果 有果必有结,因为阴阳先生用法术烧了众人家凳子腿,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年长的人用棍子挑了一下火:“最后那个阴阳先生,有一次出门去。老婆子见阴阳先生还没回来,就打发两个十几岁的孙子去找爷爷。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阴阳先生。

两孩子本想吓唬吓唬爷爷,故意发出奇怪的叫声。阴阳先生可是有法术的人怎么会害怕。他大吼一声哪里来的小鬼,还不快出来。我数三声,在不出来就别怪我了。

俩孩子偷偷的笑,看他爷爷上当了,看来恐吓起作用了,还想继续。

阴阳先生三声数完后,法术一施展,两孩子就这么就没了。

回到家老婆子问阴阳先生两个孙子呢,不是去接你去了嘛!你咋一个人回来了?

哎,阴阳先生一拍手,一屁股瘫坐到地上。完了,刚路上遇到的两个小鬼,没成想是自己的孙子,被自己害死了。”

年长的人伸出双手拍了一下做着动作,继续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有得可以挽回,有的一旦做了就是万劫不复。之后两孙子的父母回来,知道孩子被阴阳先生法术害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夫妻两人便离家走了,一辈子也没原谅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知道自己害死孙子,是烧村里人凳子的惩罚。这种法术本就是禁术,学了早晚要出事,尤其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肯定会要受到一定的惩罚。他一气之下把自己法术的禁书,还有各种法器放到了百米高的悬崖洞里,听说悬崖上有一条大蟒蛇在看守,至今也没人上去过,从此那法术也就失传了。”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好了,赶紧挖吧,这大冷的天,挖完了早些回去。”

到了大半夜凌晨一点的时候坟地终于挖好了,几个人收拾了东西,开着三马子车开始往回走。三马子车没有灯,两个人打着矿灯,三马子在路上慢慢的走。要不是之前,修房子的时候来这里边拉过沙子,怕是一晚上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回到家阴阳先生正在诵经超度亡灵。听说这阴阳先生以前在少林寺里进修过。现在正房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个大升斗,升斗里装着五谷,里面插着三根竹子,竹子上面夹了三道有符的白纸。阴阳先生面前放着那本祖师爷留下来的经书,手里手拿铃铛,身披袈裟头戴法师帽,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大佛珠。

一手摇铃铛,一手翻着书,看书里记载的文字诵经。旁边还有两个助手,一个是他带上来的徒弟,在身边敲着小鼓,还有一个手里拿着铙钹,跟着鼓声的节奏走。

诵经书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念完这遍已经凌晨两点了。

“想睡觉的还能睡会儿,明天出殡,大家还得辛苦一天”。唐车华的爸爸过来说了一声。

有些人看时间还早就回去睡了,年轻的小伙子们,一个个精力充沛,至于睡觉这回事:困了就睡,醒了就起,一点不会勉强,索性找出麻将开始搓起来。

灵堂前爷爷坐在一个长椅子上,期间添了几次香油灯,剪了几次烧干巴的灯芯。老大坐在爷爷对面说着一些这些年在新疆的事,时不时隔三差五的烧几沓纸。

早上天麻麻亮,执事的小伙就放了两个大炮,这是叫大家起床的,半个小时后又放两个炮。该来的都来了,大家都开始忙活起来,吃过早饭,到了八点的时候准备出门。阴阳先生看过大爷爷的属相,让属相相克的人在抬棺材出门时都避开。

阴阳先生念着经,大儿子抱着大爷爷的相片,后边的孝子孝孙都拄着丧杖跪着、哭着。几个抬棺年轻的小伙子,腰间都系着红绳,把棺材抬上了车。炮声、哭声混杂在一起,要去下葬的人全都上了车。丧车走在前面,每走几十米,车上扶棺材的几人就放一串鞭炮。家家户户门口也都点了一堆麦芡在烧,为故人送行,爷爷看着送丧的人都走了,自己一个人慢慢悠悠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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