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这是一个关于怀念的故事。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是租住在一间大约四十多平米的平房里的。房子前面是一条马路,那时候人们还没有富裕起来,私家车是很少的,更常见的是每天来往的自行车和电三轮车。打开房门后向右拐是一个供三家人使用的小院,院子里有三个低矮的小仓房,当然,相比之下略大的那个是房东家的。
记忆中的妈妈是一个很爱干净的漂亮女人,妈妈似乎是闲不下来的,好像每一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印象最深刻的是每个周末,妈妈都会蹲着用钢丝球把铺地的每一块红砖全都擦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从未被踩过一样,红得诱人。
家里有一台爸爸妈妈结婚时候买的音箱,每次妈妈做活的时候,都会放一盘磁带,如果心情好的话,她还会跟着哼唱两句。我的童年充斥着80,90年代的老歌,塑造着我体内的音乐细胞,(但最终的结果只是表明我并不是音痴而已),而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在这个被生活所累而不服输且颇有风韵的年轻女人的脸上看到甜美的笑。
而当十几年后的我再次提起当年的场景时,她总会倏而忘神一下便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她从一个强势认真,做事果敢的美丽女人变成了一个事事都要征询我的意见,时而忘东忘西,小心翼翼向我学习如何使用聊天软件的妇人。
岁月啊,真是欺人。
Ⅱ
从我记事起,便很少看到爸爸的身影。每每相见都是短暂而仓促的,像上个世纪革命人士接头一样,草草说几句话,便再次时隔N月的分离。
很好笑的一件事,我的小学老师曾经以为我是单亲家庭,单独谈话时仔细斟酌语句又吞吞吐吐地询问我的家庭情况,我记得十来岁的我认真又淡定地告诉她我有爸爸,不过他很忙,所以从未来过学校罢了。我想当时的我是慌乱难过又骄傲的。
爸爸总是问我想不想他,不知道出于何种情感的我每每都说“你猜呢”,而爸爸也总是像没有等到肯定答案时般落寞并且把我放在他的腿上紧紧地抱住。
不善于表达感情又固执的我很想告诉他,我是想他的,可是我从未告诉他,我看到他沉郁的样子告诉自己,他是惦念我的,但我又害怕,怕他再不会问我想不想他。每每听到这样的询问我都在心底默然地大喊一万遍我想你啊,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一句“你猜呢”。
现在每次我回家,都可以和他一起喝点儿酒,聊会儿天,然后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斗嘴,接着喝一大口酒再谈天说地。而当年念念不忘的那句“儿子,你想我不”也变成了现在可怜又撒娇的一句“为什么总给你妈打电话,而不是我呢”。
我从没想过彼时陌生的我和父亲,也可以大笑着互相碰杯,喝一口当年奢念的酒。
Ⅲ
我接受的教育完全是中式的,而大部分的人生指导则由妈妈这一个角色担当,她会告诉我:学会说谢谢,做错事要说对不起,处事以理为先,手里的东西要从哪里拿来放回哪里去,递给别人的东西要把尖的一面朝向自己,无论做主做客都要讲究礼仪,别人为了你而做的事无论成功与否都要表达感谢。稍大一些,爸爸也会告诉我律己宽人,学会感恩。而我也会把这些记在心底,时时注意。
相比其他的小朋友们,我是没有什么玩具的。能够看蚂蚁搬家也足以令我专注一阵子了,或许一根火柴棒也可以让我玩一个小时,也不知从何时起,安静地读书成为了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我力求做一个安静的人,低到尘埃里,不让任何人看到。
时至今日,我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一个相对沉默严肃偶尔发光的人,我喜欢这样的人设。
而现在,我已经到了可以谈情说爱的年纪,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在修习我的本科学业。时常回想起过去,会怀念从前,但我也会喜欢当下的日子。前几天一个好哥们儿问我说:“我们会不会以后再去回忆现在的时光?”我回:“当然,只不过会更加珍惜彼时当下的生活。”
我怀念坐在妈妈自行车后座上学的那条路,我怀念那年元宵节趴在爸爸背上看过的冰灯,我怀念孤独的自己坐在家门口呆呆望着的那片蓝天,我怀念大年夜我和爸爸妈妈围在桌前吃的那盘韭菜鸡蛋馅饺子。
老话儿讲日子难熬,可是我们不也熬过来了嘛。如果你看到爸妈坐在一台电脑前争着玩一局斗地主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拿着一杯温水躺在沙发上看一会儿书呢,反正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