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看了余华先生的这本书,深受震撼,我未曾想过,熟知的文字该如何组合,才能在平淡的生活中透出情感的沉重,而余华先生做到了。突然间发觉自己写的文字像是个嗷嗷待哺的孩童,感慨真的需要多看书。
我在看这本书时,记下了一些令我触动万分的语句,与诸君共享。
于是我找到了生与死之间的不同,活着的人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清太阳。
他的喊叫像破碎的玻璃片一样纷纷扬扬。
我听见了母亲凄厉的哭声,母亲的哭声在那一刻让我感到,即便弟弟活着也将重新死去。
这就是哀悼一个生命离去的遥远场景。刚刚吞没了一个生命的河流却显得若无其事。我是在那个时候知道河流也是有生命的,它吞没了我的弟弟,是因为它需要别的生命来补充自己的生命。在远处哭喊的女人和悲痛的男人,同样也需要别的生命来补充自己的生命。他们从菜地里割下欢欣成长的蔬菜,或者将一头猪宰杀。吞食了另外生命的人,也会像此刻的河水一样若无其事。
我的母亲在油灯下坐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全家都换上了补丁满体的衣服,仿佛鱼的鳞片一样,我们像是四条可笑的鱼,迎着旭日游出了家门。
我几次看到孙光平站在田头,呆呆地望着满脸皱纹满身泥土的疲惫老人,从田里走上来。我看到哥哥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空虚和悲哀。孙光平触景生情地想到了自己命运的最后那部分。
总之当我们凶狠地对待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温文尔雅了。
一贯早起的苏宇,在那个上午因为脑血管破裂陷入了昏迷,残留的神志使他微微睁开眼睛,以极其软弱的目光向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求救。
我的朋友用他生命最后的光亮,注视着他居住多年的房间,世界最后向他呈现的面貌是那么狭窄。他依稀感受到苏杭在床上沉睡的模样,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封住了他的出口。他正沉下无底的深渊,似乎有一些亮光模糊不清地扯住了他,减慢了他的下沉。那时候外面灿烂的阳光,被藏蓝的窗帘吸引了,使它自己闪闪发亮。
苏宇的身体终于进入了不可阻挡的下沉,速度越来越快,并且开始旋转。在经历了冗长的窒息以后,突然获得了消失般的宁静,仿佛一股微风极其舒畅地吹散了他的身体,他感到自己化作了无数水滴,清脆悦耳地消失在空气之中。
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家乡,命运终于向我流露了令我感激的微笑。我全新的生活在北京开始展开,最初的时候我是那样地迷恋那些宽阔的街道,我时常一人站在夜晚的十字路口,四周的高楼使我感到十字路口像广场一样宽阔。我像一只迷途忘返的羊羔迷恋水边的青草一样,难以说服自己离去。
我祖父一生都被她那昙花一现的富贵笼罩着。而我祖母唯一谦虚的举止,那就是她从来都侧身坐在我祖父对面。她父亲的训诫是如此有力,使她早已在事实上逃离父亲以后,仍然深受束缚。
祖母对往事的念念不忘,使孙有元三十多年的温顺和谦卑显得可有可无。
我那疾病缠身的曾祖母对她儿子的回来,只能用响亮急促的呼吸声来表达喜悦了。我祖父就这样携带着贫困回到了贫困的家中。
他和当时的我一样,对我接下去的命运一无所知。但是他以一个老年人的历史,对我走去时的兴高采烈表示了怀疑。
这个垂暮的老头,以他最后烛光般的力气,竟然去和那连日阴雨的天空较量。
还有什么能比绝望更震动人心呢?
祖父如愿以偿地死去,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并没有引起我失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样的感受。我当时的心情十分古怪,说不准是悲哀,还是不安。我能明确意识到的,那就是一种情景将在我眼中永远消失。在傍晚的时刻,孙有元步履蹒跚地在那条小路上摇摇晃晃地出现,向我和池塘走来。我总是很远就看到了他抱在怀里的油布雨伞,和肩上的蓝布包袱。要知道,这情景曾经给过我多次阳光般的温暖和安慰。
玻璃起到十分奇妙的作用,它以透明的姿态插入到李秀英和外界生活之间,既保护了她不受风和尘土的侵扰,又维护住了她和阳光的美好关系。
我突然发现了逃跑的意义,它使惩罚变得遥远,同时又延伸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