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艺文志》说:“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赵,代之伛,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
乐府成立于先秦,而汉承其制,保留设立“采诗官”一职传统。所谓“采诗官”本乐府三大机构之一,但就个体而言,名义上为官,实不为官。却是一班最逍遥于天地间的闲云野鹤,无权无势,风餐露宿行于山野丘陵,又或是市井茶苑。因其受命朝廷“观风俗,知薄厚”,为反映民生,以达休养生息,到颇受百姓拥护。
身着百家衣,口含百家饭。采诗官为乐府共集诗歌三百一十四篇。
乐府民风中不乏悲剧,譬如《孔雀东南飞》便是算得上的名篇。“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更是诗前有序曰:“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没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乃为此辞也。”
刘兰芝含屈而亡,焦仲卿为爱殉情。两人合葬于华山旁,山中松柏成行,梧桐茂盛,“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这或许形同于后世传说“梁祝化蝶”,却绝不同于东坡“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可以是民风淳朴的乐府相较于满腹才情的文人名流所特具的魅力,而并非是对苏轼及骚人们的贬低,可能诗人天生便有情场上的优势与敏感,但我们更喜闻乐见于市井杂谈的离奇故事,而不是一个失意人的自述。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其笔者也不过一介“时人”,纵使有借助于“旁观者清”的身份原因,才将故事意境以短短几字描绘淋漓尽致。却与其中暗插的情感,似作者本身已是深陷情海的“当局者”,又受益于比兴手法盛行的影响,便不过是叙事传意,再暗暗为自己喑哑。
若全诗就单“五里一徘徊”一句而言,便没有“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歧途中牵绊的幸运。似凄美的童话里总是以遗憾收尾。当爱情无处搁置时,多了几分无奈,悲剧也随之翩然而至。
古人奔波于仕途,便有《闺怨》中“悔教夫婿觅封侯”。男儿到死心如铁的辛弃疾,命里不乏红颜知己,却是爱到深处,选择放手,换了粉卿的埋怨。越将“喧天画鼓要他听”,只得“把着花枝不应”。实则辛弃疾暮年情场、官场两茫然,在生命的尽头诠释了相遇与错过都是一种万幸。
女人让男人铭记自己,简单不过让他心生愧疚。出生八旗,家父便是当朝皇帝亲宠大臣,纳兰性德一生可谓仕途通畅。官列御前一等侍卫,多年贴身康熙侧旁,不曾言一语政事,虽他无愧天下,却将为其妻子的悼亡词占了平生一半。也正因如此,予妻子的爱有多深,便将其妾的愧疚有多深,最终还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与“连理成枝当日愿”的誓言。可当颜氏为他传下的子嗣都能听厌这首家喻户晓的词,族谱与历史上也未能施舍颜氏完整的姓名。
对于纳兰性德,王国维有评:“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当乾隆看过《红楼梦》曾说:“此乃明珠家事作也”于是,后人便将他看作那书中贾宝玉的原型——才情禀赋,遂招命运捉弄......而看似半生青楼潇洒的柳永,同样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负你千行泪”。
最是无情帝王家,南唐后主李煜也曾将温柔演绎到了极致,都不能掩盖他“癖爱轻模样”的事实。且不提大小周后之间宿命,当庆奴人老珠黄,便如班婕妤,陈阿娇被帝王宫藏。好在李煜曾为她写下一阙《柳枝》:不仅垂柳依依记旧人,我也从未忘记过你。
然而,历史中不是每个人在春残花谢之际都足够荣幸。哪怕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吴三桂也曾为她留下“壮士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但观其容颜不胜之时,美人已出家礼佛,长久与青灯黄卷相伴中兴许会想起艳羡项王死前仍悲唱:“虞兮虞兮......”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情字一说,于诗人眼中或许未及笔墨落下,便已将扉页晕染斑驳,自此剪不断,理还乱......
“孔雀东南飞”疑似笔者把倾尽的温柔,却都遗留在了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