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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一只猫,倏地窜过草圃越过繁花闯入这片绿土,耳朵竖直的那一秒仿佛有着千言万语,之后它只不过动用了嗅觉。
往哪儿跑呢?这片草地被镶在教学楼的铁栅栏内伴着我们,东临阶梯,西伴过道,北顺平地,南依走廊,被禁锢了自由却自觉地绿着。
当草地的一角传来我的笑声触动它的听觉,它一改平日抓老鼠的小碎步,凭着视觉奔出幽暗的常青树底。
昨儿个下了场暴雨,眼下那一排立在草地北边紫红相间貌似基因组合的繁花害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繁花泣露还是繁花吻雨。我们买的那盆金枝玉叶就放在它们后面的青苔石板上,葱翠欲滴。岂料被青苔板围着的草圃不甘示弱,规则了它们,却规则不了生机。远看像湿透了的长长的绿布,细看像是结了无数绿珍珠的宝物。想必那逃离的猫儿正舔着草圃赏给它的雨水有些个后悔呢。
突然幼稚地想给草地起个名字。可是在我们学校,用来教学的楼叫教学楼,教音乐绘画的叫艺术楼,做实验的叫科学楼,住宿的当然叫宿舍楼,集社团,教学,老师宿舍,校领导办公为一体化的楼很综合就叫综合楼,我一个无名学子,只能称它作无名草地了吧。
“所谓高三……”班主任在停顿一会后哲理性地爆发:“十六个字:‘静得下心,沉得住气。勤于思考,善于总结。”然后有经验道:“高三下学期,你们还要挺过两场雷阵雨,一场是一模,一场是二模。”
高三不需要太多剧情,一场考试就可以让你心情大变两次——一次是刚考试后,一次是拿到成绩时。发下来的试卷分数正纠结纠结纠缠小洁,阿瑶钓着鱼,因为成绩满意就补睡下昨晚的熬夜。我同阿涛在适时地失落后开始神游。
曾经阿涛问我:“你为什么来学校?”我说,“因为世界太危险,只有知识最安全。”“那为什么又不好好读书?考试?”我说,“不知道,懒吧。”“你妈会怎么说你?”“她……她要在世我会这样?”“对不起。”
我常常会梦见母亲,梦见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温暖生活,但关于母亲监督我读书的日子有梦到也是噩梦——书是每天要看得,架是不能打的,话是不能粗的,同窗是要交老实爱学习的,情书是不能写的,河边是不能去的,游戏是不能打的,电影怕有色情暴力都是不能看的……多年以后,我仍旧记得一些小时候很野的玩伴,可大多都不记得我了。我激动地在Q群里说那时候我们把口哨当暗号联络,有人说他哪敢去我家偷叫我出来玩……
我最喜欢母亲催我去小学里的草地上踢足球,那片草地最绿了,所有顽童们,书童们,只要爱踢足球的,谈及童年,眼里藏着几米绿野。
那时的夕阳刚照在草地的墙角处,草地另一边的柳树还在不知疲倦地婆娑。而我们,在草地上由一颗球儿奔跑起来的快乐才刚刚开始。那些拉人的争吵,那些进球的欢呼与失落,疯癫后一大帮人玩起橄榄球,打起架来;丢开球后就躲猫猫,警察抓小偷,你们笑吧,好玩死了。整片草地,整个校园就都是我们的。
正午的草地就又是另外一副光景,烈日当空着,阳光嵌入草地嵌得最深,椰子树两边的常青树都耷拉着。
设若是在晚上,草地就显得静谧了,但容易伤人——在草地的出入口处各盘踞着一株矮矮的铁树,晚上在草地上转悠可容易被刺。
作个草地里的守望者,学那麦田里的守望者?不学不学,绝不强求奢求谁当小孩子。
如果我是梭罗,草地便是瓦尔登湖;如果我是朱自清,草地上便流淌着荷塘夜色;如果我是刘亮程,草地便是我一个人的草地。它不是自我的秘密花园,而是无畏的公共草地。它在一咏三叹的时光隧道里似绿成一段段思念苦旅,其实他有求必应,从未远离。
一开始我在草地上读书会有一点拘束,会故作身姿。但每天看着三千弱水,流于阶梯,过道,平地,走廊,便自信地真似一个草地里的守望者,进可攻,退可守,掌管这懦者的禁区,欣赏到自然的尤物。
温度降前的几场冷雨喜欢斜着打,晨读者都退给它们,可我却实在不想当草地外的守望者。有一次明知头上的天铁青着,还是踏入半湿半干的草地读着。先是听见雨敲打椰子树叶声,接着“背多分”上出现雨点。从草地的出口出来,刚好逢着手里拿着伞的她。我很尴尬地笑后她却重重地点了头,我的鼻子就能自作多情地闻到空气里的雨巷丁香味,让我顿时忘却草地上被冷风拈碎的雨丝,原来所有的顿悟与计划都比不过梦中的倾心一笑。草地外的再冒险者,从最遥远的朋友开始?
到了期末,我还是没能给草地起个好名字。过年的时候我回到了初世界,寻觅不到绿野仙踪,当年的球伴吵的吵,打的打,各走各路,就那么地想表达点什么,尽管肚里没墨汁给草地起个名字。
寒假已过,青藤冷枯了许多。时值初春,草地倏地降来一位贵客——一只鸟儿。它显得好淡定,视野里容不下守望着的我,嘴啄着生机,又一下子飞向椰子树的顶端,踩着很摇晃的椰子树叶,像在尝试着什么。
天空有鸟群飞着的背影,可它也不像掉队的。是的,它兀自飞走了。
草地像在放着属于它自己的4D影片——蝴蝶忙着与繁花做生意,草圃丛里有蝉在叫,许多不知名的芬芳在飞翔。
有阵子阳光老不爱出门,诗意沉睡在草地,偶尔还来些许不同程度的小雨,人道是衣沾不足惜。某些时候我想我能体会到陶潜归隐田园的心情了,可一看到固定的应试作文模式就写不下去。
雷阵雨还在继续,温柔时是闷棍声,激烈时是石碎声。一会儿南边乌云压校,一会儿蓝得纯净。阴着时草地上仿佛落着层灰,一声雷响,紧接着天空里的石头碎了,骨头断了,吓到几个女生,雨儿却依旧像收到命令似的下了起来。停得骤然,草地换披上雨珠的衣,在阳光的妩媚下显得闪亮又温柔。
高考前草地太热,我拿着扇子踏过草地上一排被成长的椰子树遗弃的“琵琶骨”,从草圃到常青树的树叶间至少有3米长的蜘蛛丝让我止步,像是钢丝,怎么个织法我不知道,但可以推断这草地上有蚊子了……
此后每年的高考看着网页里学弟学妹在草地上的合影,我想我可以回去,但心中的那片草地,那方心灵净土,代表着童年,代表着书生意气,代表着清醒,却终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