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雨,雨谪仙〗
世道不公,我们熟非圣人,既然那场风雨来临,那挺身以对又何妨?我愿我们每个人都是这场风雨尘埃中的谪仙,傲骨不改天生志,忧愁不叹冯唐老。 ——题记
“丁丁——”群仙宴,他将手中金杯掷地,金樽如轱辘滚动,停下时,他已经静默听完天帝对他的贬谪,打落凡间,不得再为仙。群仙对他皆是一副揶揄之色,讥讽他不堪的意味不言而喻,他轻攥双手,不言只字,更不款诉他三番五次破矩降下沛雨是为了缓解苍生的旱情,他暗自冷笑:三千年的四时之规,不曾随苍生之况而改变,那些迂腐不堪的神仙,早已忘了何谓“为仙”——“为天下之仙(先)”。
究竟是谁不堪?他化龙腾越而下,搅弄最后的云雨,群仙难拦,嗔怒着他的张狂,他亦轻叱电鸣——此时,正是仙仙共怒,天地色变:北天沉云,那是一片透入云中的墨色,不知不觉地洇染开来,如同那谪仙之愤懑不语,挤压充斥,愤如雷抑,雷似愤积;本来缥缈不真的灰白天色,却把虚无都塞给了重云,呵!多么像那群仙神态!
可神仙们不知,浅墨云角是谪仙之袖袍,他本来两袖清风啊,怎惧无清风与共,难抛虚无?他本来两怀霁月啊,怎患无霁月同伴,引去多愁?对,是引去了多愁吧?人们都说雨霖铃,是雨淋铃慢,可在此处,只见万点雨露,声声倥偬,毫无惆怅;雨,打落尘寰,如铃入风;听那音色琤琮,又如方方脆玉忽碎。呵!令人惋惜的宝玉,它知道,碎玉之人已经不是它钟意的君子。南边留白,是光风霁月是濯魄的流光充盈,一片平芜竟无半点浊影。这是他最本衷的清朗,即使他知,已来的黯然云雨,最终将化激流,将这清朗荡涤得了无踪迹,他知,最后,他将一梦千年,忘却仙尘所有。
那谪仙蓦然自问:“这无尽淅沥,是垢浪还是沧浪?又或者,我是明珠还是顽石?”他空笑:“真是难以置辩啊”。雨错开他的身躯,点点滴滴飘摇而下,山川水湄,开阀顺雨;巢居林禽,扬首饮雨。是了,雨落皆散,未汇聚成一淌清水,来映衬那谪仙的孤影。可他心中早有心雨不散了。
“河出图,洛出书,景星明,庆云现,甘露降,膏雨零,凤凰集,麒麟游,蓂荚发,芝草生,海无波,黄河清。”苍生祭祀,祈雨已来,他们稽首叩天,感激着天宫的开明。
那谪仙不再辩解什么,垂首不语,似一切归于除雨声之外的阒寂,苍生何罪?若天下能得福佑,浮名又何须?只是…… 忽然,重云乍明,刹那之间——无声闪雷,如似蛟龙无驭;云海沸腾,却见金鳞携光,这一切,仿佛是那玄黄吐息,动涵万物,却不扰万物。他终究微怒,怒纡得紫金仙袍的不周,怒十二楼的打歌者,只唱过往的太平盛世。
电间雨声。他借浩荡之声,撇脱凡愁,却又借杂乱之音,续写仙愁。他伫立长空,任凭瑟瑟行风、泛泛浮尘掠过飞袍,天不留仙,地不承仙,唯一场霪雨,为他尚盛。多久了,他想,总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
几番去留,心中而已,但何处为他留绮丽?他又看了这广平天下,看到了万里傥漭,膏雨洗濯,苍生无忧,他似有所释怀,他想也终究会释怀的,他轻叹一声足以——袖袍一挥,便是骤雨初歇,重云初霁;干涸之难,点滴不剩。是否是他开除心中最后的愤懑,将千里浩然长风,留予身后,这世间才携了片片霜华,才能吐纳清气?
他萧萧隐去。
雨谪仙,谪仙雨。世间人都说谪仙多怨,却不知他们是万世的英雄,不过有着刹那的悲欢。辽邈无极的天地啊,我愿你放开河山旖旎,同那谪仙谈吐永世,琼楼玉宇里的神仙们鄙夷不屑,又有何干?因为那场雨仍在苍生心中起伏,苍生知道他深沉的岸谷,他难酬的素怀,他疏狂的傲骨,因为这些都在雨中,被渲染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