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鱼鱼_Ayuyu
12 第一个任务
任务的那天,我一早就装备齐整。我爬上城中最高的一座楼,坐在上面等深夜来临。
天高空阔处空气稀薄,确实我从来没有呼吸过的新鲜。在那一瞬,我仿佛脱去了肉身,变成一只夜莺,或是一只飞虫,只想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没想到,这样自由的呼吸是这么舒服和快乐。
从这里看一切都那么美,星也很亮,我已有十多年没有看到过星夜。
时辰差不多了。我从高楼上滑绳而下。深夜幽深,我穿着黑衣很好的隐藏在夜色中。只是我不得不提起更多的精神,来警惕周遭的变化,因为我没有听力。
连好绳索,我很轻松地就翻过了高墙。在执行的前几日,我已经三次来到这里查看,如同我所知的,这个时间守卫是最少的。我很快凭记忆找到钱不缺的房间,从窗户翻身进去。我走到钱不缺的床榻边,手中磨得光亮的匕首逐渐闪出来。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思路清晰,此时的我是无比沉着的。比起激烈的厮杀训练,有所准备的暗杀似乎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难。我暗自庆幸很快就要大功告成。
我慢慢掀开帘帐——
翻开的被褥下空无一人!
我这才意识到不好,回头便撞上一个的肥胖身形正呆若木鸡地望着我——
我万万没有算计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去如厕。
这原本不是我的计划,我还没意识到就已然乱了手脚。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禁止他发出声音,于是我很快地单手空翻到他身后,然后从他身后面绕过他肥胖的看不出来的脖子捂上他的嘴。
于此同时我手中的匕首已经紧紧地贴着他的脖子用力割下去——
他这才开始奋力挣扎——我用尽全身力气在握住匕首的力量上。
那是一个艰苦卓绝的僵持,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我熟悉金属砍进肉里的力度,应该是刚劲而所向披靡的——怎么此刻,仿佛有一道无坚不摧的力量阻挡我的前进——难道他的脖子是刚金做的不成?
我很快发现,这个阻挡的力量来自哪里——他的脖子上竟缠着一圈数寸厚的金链!
我暗自苦笑,上天真是跟我开玩笑。
这么粗重的金链原本是象征他多金体面的身份,如今竟还救了他的命。
我手中的力量顷刻间化为乌有,我丝毫没有割开他的喉咙!
在那一刻我更多的是焦躁——怎么杀一个人在现实中是这么难?我曾经一个人对付过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死士,竟然遇到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会乱了阵脚!难道我会成为那个唯一任务失败的暗羽刺客吗?
我手中的匕首被阻挡的力量渐渐化去力气,原本在绝望中哀嚎的他似乎发现了这个缺角,于是我一不留神被他用力一挣脱身。
他张皇地向门口跑去,肥胖而沉重的身子却拖累了他。加上他刚才负隅顽抗已经用掉了大半力气。
我放开软钢丝,软钢丝一接触到他的四肢便牢牢地吸住,很快我就再次掌控了他。当他挣扎着却离我越来越近时,我麻利地将钢丝套住他的脖子,然后抽紧。
他呼吸困难,似乎是软钢丝游进了金链与脖子的缝隙,使他窒息。
我还是不放心,于是拔出匕首戳进他的心脏。
受训的时候领主教过,心脏是除了喉咙以外最快结束生命的地方!当然,插入之后要用力旋转,才能让血快速流出体外。
我照做了。
只是当血如沸腾的水一般冒出体外的时候,隔着面巾我还是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的嗅觉原本就比常人灵敏。
他渐渐不动了,身体也随之瘫软下去。我还是不敢放松两只手的力量,一只在喉咙口,一只在心脏。在此期间,我不得不屏着呼吸,以免再次闻到恶心的血浆味。
我终于杀死了他。在几经困难之后,我终于还是成功杀死了他。
我却感到精疲力竭,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这使我开始变得慌乱起来,我赶紧解开他脖子上的钢丝绳——我们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是规矩。我又伸手探了他的脉动,确定他是死了。
13 有惊无险
朝窗口看了下没人,我便飞身逃脱了。
接下来的事如同我刚才预料的——我感受到从脚底传来越来越激烈的震动——是一群人的脚步声,步履匆忙,正在靠近。
有人来了——
我方才想到,钱不缺背对我向那门逃去的时候,是否已经呼喊了求救声。
我听不见,但我猜到了,果不其然,他的求救声惊醒了一些人。
还好我逃脱了,我庆幸地想。
但我似乎因为紧张忘了什么东西,我很快就想起来——那柄匕首还插在他的心口!
方才只顾判定他是否已死,手松开匕首之后,竟然忘了要重新拿回来。
我估算了一下脚底震动的幅度,我决定冒一次险。这危险取决于我够不够快。我又再次飞快地来到窗下,开窗、飞身进去、向目标快速移动——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
可就在我目及范围内,我看到钱不缺可怖扭曲的尸体边,竟多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人,而且我认的出应该是一名暗羽。
那个暗羽似乎在检视钱不缺是否已死。忽然他猛地回头,目光对上我的,然后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向我飞奔而来,接着二话不说,缚住我将我带出命案现场。
几乎在我们跳出窗外的同一时间,有众多家丁冲进了钱不缺的房间。
在他靠近我的一瞬,我才惊觉——是荆允。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但从他身上的味道,我得知。
好险——!
荆允一直没有松开我,直到我们从高墙的一端滑绳到外面。
尽管我听不见,但我想高墙里面已经一团乱,没有人会顾及高墙外刺客已经逃脱。
荆允拉下面罩,向外吐了一口气,然后冲我笑了笑。
这种情况,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啊?
我揪着眉头又惊魂未定又疑惑地望着他,脚步一动不动,直到他看出端倪,话也不和我多说,就拉了我的胳膊向前走。
也是,谁叫我本来就不会说话?
在我们回营部的路上,他交给我一样东西——我差点留下的匕首。
他不知何时已将血擦干净。
“每次任务后都要上交使用过的武器——这次我帮你找回来了,下次——没有下次了。”
我接过,默默地擦拭着。他这是在——帮我吗?
我不由心生感激。幸亏他来了,否则以我的速度返回现场,不但拿不回匕首,还会被人逮个正着。我估算错了,来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要快。
荆允一路拉着我的胳膊在前面走着,步伐很快,我差点跟不上。
虽然完成了任务,我却不感到一丝轻松。唯有夏夜温柔的风,轻轻吹过,仿佛为我洗清罪恶。我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沉浸在不带一丝喧闹的世界里,只感受微风拂面的清新。在回到营部之前,在那短暂的一段时间,我暂时放下自己的身份,好像生命第一次由我自己完全做主一样。是否有一天,我可以真正拥有自由?呼吸自由的空气?迎着自由的风活着?
我问自己:如果那一次风雪,我可以逃脱——但,只是单纯为了可以再见到他我留下来了,值得吗?
睁开眼,看到的是走在前面的,头也不回的背影,但一只手始终是紧紧拉着我的一条胳膊,生怕我再丢了。
我犹豫了,糊涂着。忽然抻胳膊使劲向后一抻,摆脱了他。荆允猛地回头,看我表情不好地松动着肩头。
那晚,借着不清楚的月光,我好想看到荆允回过头冲我微笑,似乎告诉我,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睡个安稳觉。但我知道这辈子,经过这一晚,我永远也不可能睡一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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