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先生的状态已平稳下来。但是,沫沫很清楚,他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她随时准备着结局的到来,但在这个过程中,她还是不放弃可以折腾的任何机会。
先生的表弟,也是他之前的老板,建议沫沫将先生送入ICU病房,认为那里可以得到更全面的照顾。他说那笔费用可以由他承担,沫沫拒绝。
来日并不多,能陪伴的时间已是很少 。送入ICU病房,让他一个人天天面对冰冷的各种仪器,亲人只能每天定点在窗外探望,直至最终孤独地离开。这样的活着,对比普通病房的人来人往,即便能适当地延续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人一但没了生存的欲望,大概会走得更匆促。
沫沫照常上班,只是来回折腾的更勤快。下了夜班,沫沫也往家里赶。在车上,她可以秒睡,也可能满腹心事。
如果在车上睡好了,沫沫下车后会直奔医院,去陪先生一会后再回家睡觉,睡醒后吃点东西又去医院陪先生,直到该去赶车回宿舍。
如果车上没能入睡,到家后先倒头大睡,睡醒后吃东西去医院,一直陪着先生到必须去坐车回宿舍才离开。
中班转中班,沫沫调好闹钟,隔天一早起来赶车,回去可以在医院陪先生两三个小时。
其实,先生醒着的时间逐渐减少,有时他只是看沫沫几眼又睡过去。就算没入睡,他也不能和沫沫交流。沫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握住先生的手,静静地看着他安睡。待他醒来给他嘴唇润上一点水,或注射点粥水。有时见先生状态好点时,会打开他的朋友圈让他看看,但他并没什么兴趣,只是还有抓住手机的习惯。
即便如此,护士老哥哥说先生还是习惯有沫沫在身边的日子。沫沫没回来的日子,先生醒来时会频频看向门口。还好,沫沫顶多隔一天便能回来一趟。
女儿每天都会抽空去医院,只是有时待她们晚自习去到他已入睡。待他醒来,护工会告诉他孩子已来过,他便浅浅一笑。
沫沫不在家的日子,老人家每天早上起来煲粥搅碎送去医院。粥量备够两餐的,一般由护工喂食。她作陪一会后买菜回家准备午餐,准备好菜,煲着饭去医院照看着,换护工去吃午饭。一般不超过半个小时,然后回家炒菜,走小道只需五六分钟便到家。菜炒好了,孩子也放学回到家了。晚餐,沫沫让孩子去学校吃,这样老人家可以好好休息。
就这样平稳地过了半个月,靠近先生的时候,沫沫闻到先生体内散发出一股淡淡却真切的异臭味。沫沫和护工老哥哥聊起,他说这是一个征兆,大概体内的一些部位开始坏死。
沫沫的伤悲涌上心头,她发信息给小叔,和他说了这情况。小叔安慰沫沫,说她平日里对先生200%的付出,是他兄弟前世修来的福分,即便这样离开了,也是赚了,不必难过也不要自责。
沫沫坦言自己会害怕,她不知道到时要怎样去面对现实。但是,她也知道,没人能替她走这段路。她还是得自己一步步往前,没有退路。
那段时间,沫沫的姐妹们没有劝阻沫沫这样来回奔波,她们知道唯有这样,沫沫心里才会好过一点。她们只是告诉她,只要需要,她们都会回到她身边。
病房从开始的四人间换去两人间后,病友换了好几批,病友家属都不清楚真实的病情,总是安慰沫沫说多休养一段时间就好,沫沫只得拼命挤出一丝笑容。
病友家属夸护工勤恳老实,夸沫沫温柔耐心,夸孩子乖巧懂事,夸老人家慈爱。住的时间久了,护士们都熟了,姑娘们经常都主动告诉沫沫,说她先生各项指标算正常,沫沫便能安心地度过一天。
一天早上,沫沫去到病房,见又换了一个病友,感叹这么快就出院了。护工老哥哥一声叹息,说那位并非出院,而是归天了。
具体原因不明,昨晚挂完点滴,正当他们刚入睡,突然一阵急切的喧闹声响起。几位医生跑了进来,对病者进行了半小时的抢救,最终还是宣告无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护工哥哥陪伴过不少人度过了人生的最后时刻,但面对不熟悉的生命,他还是觉得害怕。于是,他把病床拉到走廊,他的折叠床靠在一起,他们两人就在走廊上过了一夜。
还好,先生意识是模糊的,也许他并没感知到这残忍的一幕。
对于那位病人及他的家属来说,走得如此仓促,是种幸还是不幸呢?听说,他只是有些心绞痛,打算住院好好检查一下而已。谁能料想,当晚就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残忍的是,病人离开前,是经受了撕心裂肺的痛。他的家属,心灵应该也受到了致命的冲击。
看着先生恬静的睡容,沫沫心底泛起各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