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相遇

离别和相遇在九月的车站里同时进行着,人来人往中,我们接过一件又一件的行李,将这些新同学迎上了开往学校的大巴车,忙碌且感慨。

看得出,这些青涩懵懂的新面孔在奔向大学的路上时,眼睛里都是有光的,一如当初的我们。我们知道,他们也知道,无论这里是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地方,既然来了,那么在这个地方,总会发生一些属于自己的故事。我们满目憧憬,就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怎样的故事。

就像我不知道,在几分钟后,在迎新的人潮中,我会遇上这样一位耄耋老人,他看向学校标牌时,眼睛里也闪着光,欣喜且明亮。

老人看起来已经有很大年纪了,手里提着旅行包和旅行箱,身上还背着老式皮包,他在标牌前看了又看,我们试图与他沟通,这才发现老人不仅仅只是年龄大,吐字不清,说话还夹杂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粤语,耳朵里也戴着助听器,所以交流起来十分困难。对话的转机出现在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本通讯簿,老人指着学校的名字和地址,大概意思就是告诉我们说他要去找老同学,六十多年前一起毕业的老同学,是我们学校的老教师,老人叫他张老师,他想让我们帮他联系张老师。我们是这样做了,然而,电话打通后,对方表示无法前来,因为他们也很老了,老到已经没有能力出门接人了。

怎么办,老人似乎听不懂我们的解释,坚持说他想在附近住下,然后自己去找同学。我们只好询问他是否带了证件可以就近去住酒店,结果他很生气的拿出自己的港澳通行证,精气神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他说自己有身份证明,不是外国人,别的地方有人看到他的证件说他不是中国的,他就很生气,他说他就是中国人,香港就是中国的。这段话老人极力想表达清楚,所以显得很激动,我被老人的这些话感动到了,这位将近九十岁的老人把与友人的情谊记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也把我们的祖国爱了一辈子敬了一辈子。这份执着与勇敢,令人肃然起敬。

老人的情况,我们无法坐视不理,奈何沟通不顺,老人又十分执拗地要去找老同学,我们只好向警察寻求帮助。这也是我第一次拨通报警电话。两位民警很快赶来,在听我们将事情娓娓道来后,便决定陪同老人寻找同学,而老人却迟迟不肯上警车,他说他不想麻烦别人,希望我能把他带到他的同学那里,还一直劝警察走,让他们忙他们的去,不用管他,有这个同学带路就行了。我一时间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刚认识几十分钟的老人如此信任着。我向老人解释,自己虽已在这里读了两年大学,好多路还是不认得的,况且他通讯簿里的地址已经是我们学校好多年前的老校址了,老人似乎也听懂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终于答应在我的陪同下一起上警车,于是,我又有了一次警车初体验。

一波三折,老人终于如愿见到自己的老同学张老师。正如电话里所说,他们是真的也很老了,跟老人年纪差不多,也八十多岁了。张老师得了老年痴呆已经谁也不记得的了,之前的电话是他的老伴儿张奶奶接的。我看着老人走过去紧紧握住张老师的手,嘴里还念叨着,胖了胖了…我问张老师,还记得他是谁吗,张老师只是笑着说不记得了不清楚了,但还一直紧紧回握着老人的手。张奶奶在一旁告诉我说,几年前他们见过一面,那时候张老师还算健康,他们还能吃饭聊天。看着两个老人交握的手,不管老人说什么,张老师都只是笑笑,老人也完全不介意,还在一直说一直说。眼泪真的是慢慢充斥了整个眼眶,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回头擦了一把眼泪。这是一场很短暂的相聚,因为我们无法把老人放在张老师家里,张奶奶没有办法在照顾张老师的同时再照顾一个老人,三个人都已上了年纪,岁数相当。

在我们为老人的去向一筹莫展时,他也表达不清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又拿出了记事簿,翻到了另一页,意思是自己还有旧同事在这,然后指着一个地址对我们说这个是自己老科长的女儿家。民警叔叔带我们转了大半个城,才来到了纸上所写的地址,仅仅靠一个名字,找到了老人所说的老科长的女儿。一位老阿姨从旧式公寓里匆匆下来,看到老人又惊又喜。听阿姨讲,她的父亲早已去世,老人之前也来过一次。她热情地接过老人的行李,说着感谢的话,让我们放心回去吧,她知道老人是来干嘛的。我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我也知道了。临走时,老人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啊谢谢…末了又问我:刚刚去的张老师家你还记得吗?我过两天还去,你也去啊,你要记得…听着老人的话,我又有点泪目了,他还期待着下次见面,但人生总有些特别短暂的相遇与相聚。我对他说,我要上课呢,没办法去了,爷爷您在这里玩得开心啊!声音放得很大很慢,我希望他能听到我的道别。

民警叔叔又将我送回了迎新的站点,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算不算是皆大欢喜呢?我的心中总存着对老人的担忧,民警叔叔说了很多宽慰的话,我独独对这句话坚信不疑:老爷爷会有他自己的福气的。

老人的名字叫 陈永和

祝他永远平安和乐 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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