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后,天气持续降温。早上八点父亲母亲电话来问我怎么还不起床,我昏昏沉沉的,又没听见闹钟,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母亲便说爷爷最近已经不想吃饭了,想把我们在老家的婚礼提前补办了,就安排在几天以后的好日子吧,我应声着。挂断电话,大约九点,爷爷在老家与世长辞。
跟许多人一样,我觉得来的突然,从生到死这一辈子的结束,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脑子里千思万绪,我现在该做什么呢。收拾东西,让丈夫即刻送我回家。
往东开,上午的太阳特别刺眼,坐在车里甚至有点燥,手机里接到堂姐发来的节哀和叮咛。我很担忧父母亲,父母独自顶着外界压力,没有真正能做事的人帮衬。路上车流奔驰,车里燥热的有些缺氧,昏昏沉沉。
老家的门口已经摆上花圈,堂屋里,一张木远床,爷爷像睡着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这次被子是盖过了头顶,我看不到他的脸。父亲披麻戴孝守在旁边一张一张的烧刀纸,二姑一边擦鼻涕眼泪一边熬浆糊,三姑和奶奶在里屋相拥呜咽哭泣,村里仅剩不多的几家近房人家也纷纷赶来帮忙,母亲带着一群妇女在东屋准备裁剪孝布和麻绳,其他人四处散坐着在忙些什么。我和丈夫跪在堂屋的草席上磕三个头。我哭不出来,只是眼含泪水。村子里静的出奇,这些年人口大多流去城市,只一些长辈在院子里忙活或小声商量。这里和来时的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不知道我什么感受,只是感慨,他走了。我对爷爷的感情远不比对外公外婆的感情,爷爷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他说对不起逝去的大姑。爷爷不算一个合格的丈夫,她说对不起奶奶。爷爷不算一个合格的公公,两位儿媳经常对他的偏执和偏心很不满。最后他走了,大伯一家没有一个人出现,大伯只是在电话里冷冷的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没时间。
爷爷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上半年的时候总说自己咳嗽,经常自己开三轮去朱集挂水,我去找他,他在空旷的就诊室很大声的向我分享一些琐事,他耳朵有些聋,总是会喊着说话,我紧忙暗示他安静下来。上半年我开车带他去医院检检查身体,在县城的大医院,穿梭在大楼里他不像平常般强势,突然特别听我的话,又不想给我添麻烦,总是时刻警惕着眼睛和耳朵,他识字,医院的指示牌自己能看得懂,小心翼翼的照着做。回家的路上,他用老年机热情的告诉别人是孙女开车带去医院检查的,还是喊着说话,生怕人听不见一样。现在那个手机号码,以后就没有人接了吧。
五十年代,爷爷十六岁就双亲去世自己某事,十八岁经人介绍和奶奶成亲生子,没能实现去新疆入伍当兵。除了种地还有一头骡子,用平车拉红砖补贴家用。听母亲说,那只骡子很听话,自己认识回家的路,听得懂爷爷吆喝的口号,年老时被爷爷牵去集上卖了。
母亲催促我早些回家,这里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了。深秋的路上满地落叶,每一辆车的车轮翻滚着落叶,沙沙作响,车轮刮起落叶四处飞扬,散去,又落下,下一辆车的继续呼啸落叶扬起,夕阳闪烁在每一片落叶上,残败的照着路边的松针树,也照的我睁不开眼睛。
现在,爷爷应该已经见到自己的父母了,也见到我大姑了,应该还见到了那头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