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楼下有人找”陈文文刚拿出一沓报销单,准备粘,只好停下手下楼。
一大早谁找我啊,怎么也不打电话。一路猜想着下了楼。
就看见一个戴着旅行社帽子,穿着灰色大背心,外面套着网眼薄马甲,脚上穿着粘满泥黄胶鞋,估计是刚地里出来,老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东张西望地站在大厅。
你找我?
丫头,爸过来看看你,老人上前就要拉陈文文的手,陈文文本能的往后退了一下。
去外面说吧。陈文文急促地说着,生怕同事们看到,扭头径直往外面走。
你过来干啥?陈文文压低声音问。
这不你弟要上大学,谁知道学费那么高,你也知道咱家没钱,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退学吧。老人乞求着。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还要上班呢!陈文文来不及多说话,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走进了大楼。
她不想多看一眼老人,他不出现,她早忘了他是她的父亲,父亲一栏里她写着:陈军。陈军当然不是刚才这个老人,准确地说是她的继父。
七岁那年,母亲把她接到县城,因为母亲嫁给了陈军,从此她再没回过之前的家,只是前几年上大学时见过一面父亲。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她考上了大学,给她送来五百元钱。
之前的记忆想忘的不想忘的,通通忘了。现在母亲和继父在海南住着,同母异父的弟弟在北京生活,大家的日子安静祥和。
若不是父亲突然冒出来,她是不会想起尘封的记忆。
当年母亲分配到父亲所在的乡下小学,细皮嫩肉的二十岁小姑娘,一个人住在四面漏风的宿舍,冬天夜里狼哭鬼号,不吓疯也吓破胆,父亲知道后,带着几个小伙子糊窗户,钉门帘,送几个鸡蛋,几条干羊肉,每天变着花样的送。
开始是献爱心,不过,男女之间哪有那么纯真,慢慢地母亲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接受了父亲,一个师范女大学生嫁给了不识字的农村后生。
记忆里两人的生活一点都不快乐,母亲不会干家务,奶奶不待见她,和小叔子妯娌之间处得也不好。父亲的耐心一点点消磨没了,后面的日子争吵不断。
后来学校合并,母亲调到县城中学,认识了同事陈军,相同的背景,相同的工作,自然地在一起了。
母亲回去接陈文文时,奶奶站在院中央破口大骂,不守妇道,勾三搭四,要不是父亲照顾她,早被草原上的狼叼走了。
母亲也不说话,任凭奶奶骂。
母亲走了,过了几年父亲也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
大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走着,挺好。
但陈文文偶尔也会想起,奶奶骂母亲的话,因为有一次,无意间听见继父说起,结婚后才知道母亲之前有一孩子,但结婚了,什么都不必说了。
难的继父是个善良开明的人,对陈文文不错,读书上大学,包括工作,每一步都尽心尽力帮忙。
陈文文从来没问过母亲,知道答案又怎样,道德拷问又怎样,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有些事随风逝。
想到这里,陈文文折回头出了办公楼,朝银行走去,决定取钱给父亲拿上。
陈文文想,能帮多少帮多少吧。亲情在眼前,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