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节 陪酒
时隔几天，谢佳宁又见到了她的老师张局，这次见面，张局美其名曰为联络感情，等到佳宁匆匆赶到，才发现，联络感情纯属托辞，让她过来陪酒才是真。
“佳宁，今天有个重要人物，千万把人陪好，别冷了场子。"张局背着人，匆匆交代。
“老师，我不擅长啊！"佳宁皱眉，万分不乐意，却不敢逆了他的意，明天要去市里考试，今晚这场应酬来得不是时候，况且，自己只是个乡村老师，何曾习惯这种场合？
张局眉毛一挑，瞪了她一眼:“学！别给我找理由啊！"
佳宁张张嘴，拒绝的话卡在嗓子里。
夜初临，县城的路灯次第亮起，霓虹灯在不同的街道上闪烁，佳宁发现，她所认知的城乡差距在某些领域，其实是同步的，比如说酒店，他们去的酒店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别，而内部却别有洞天，豪华之极，金碧辉煌的包间，几乎晃花她的眼睛。
酒已上，人已坐，琉璃灯下，是几个陌生的面孔，目光扫过来，一缕缕烟袅袅升腾。
“抱歉，抱歉，晚来一步！一会儿我自罚酒三杯！"张局进门就抱拳打起哈哈。
“你小子惯会这套儿！干嘛去了？有佳人作伴啊！"一个胖子笑咪咪地调侃，金丝眼镜让他的脸带了几分文人气，否则，倒像个大财东。
“刚才市里有个要紧的事，落实了一下，兄弟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张局推过佳宁，“这是我学生，谢佳宁老师，是我当老师那会儿的得意弟子！"
佳宁点头向各位问好后，被张局推到胖子旁边的位置，“佳宁，今天一定把咱们的财神爷照顾好，这可是全市的大财神爷啊！"
胖子哈哈一笑，推了下金丝眼镜，小眼睛闪烁着精明和洞悉的光，佳宁从他的目光读出自己的怯，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和美女相邻，荣幸之至！"胖子盯着佳宁，看得她脸上初染云霞。
佳宁在他下首坐下，整理口布，低头看见那双胖腿微微抖着，连忙收回目光，又捕捉到另一侧打量的目光，侧望过去，似乎面熟。
这个人正是景然。
景然之前并不认识佳宁，今天猛然一见，想着表妹极力推荐，便不觉多看了几眼，女孩果然端庄清秀，不知道她竟是张局的学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倒有点儿意思。
张局坐在胖子的另一侧，简单介绍了大家，佳宁才知道重要人物胖子是市里财政局的林局长，二把手，他与张局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另外两个是张局的手下，一个是三十几岁的女人，粉擦得很厚，遮了本来面目，殷勤地上下张罗着，角色大约是办公室主任，另一个不怎么说话，却是谦卑的样子。让她很意外的是，自己另一旁的男人居然是背山镇镇长，曲梓萌多次提及的表哥，景然。
佳宁未及多想，觥筹交错便开始了，酒也喝得猛，容不得她喘息，几杯酒便下了肚，胃里的小火慢慢烧起，酒桌上气氛升了温。张局妙语连珠，酒段子笑话不住往外蹦，这哪里还是温文尔雅的高中老师？佳宁心里暗忖。女办公室主任不断推波助澜，酒品豪爽，几杯酒下了肚，面具似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红色。林局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官话套话一串串的，见招拆招，巧妙地躲着酒，佳宁像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那里面是山高雾深，她像个小学生般，不多话，只微笑。
“佳宁，给林局倒酒……盛碗汤……"张局不断吩咐她，解了她几次尴尬无话的状态，帮她刷着存在感，事实在，她倒是希望被遗忘。这酒桌上的文化她不懂，那热闹背后到底有多少真心流淌呢?她做不了局外人，亦做不好局里人，只有在张局的注视下执行他的指示。
对于佳宁的举动，林局长似乎很受用，他多次笑眯眯地看着她，还亲热地凑到她耳边:“小谢，别拘谨，都是自己人。"胖胖的腿不时贴上来，佳宁只有无痕地挪开，这一切，都落入另一侧景然的眼底，让他对她有了份怜惜。
趁着两个局长勾肩搭背窃窃私语时，景然为佳宁倒上茶水。
“谢老师，喝点茶，解解酒。"
“谢谢镇长。"佳宁小口啜着，对他不时地照顾心存感激。
“不用客气，咱们可都是背山镇人！一个战壕的，我听萌萌多次夸过你，百闻不如一见呢。"这话说得别有深意，让佳宁的脸又热起来，她拍拍脸，自嘲喝多了。
景然笑笑，移了话题，“谢老师酒量不错，怎么练的，我都甘败下风了。"
“哪有?我酒量也不行，被老师逼着喝的……"
“下次乡里来领导你可得过来帮忙，我身边正缺个挡酒的人，你这个人才可不能埋没。"景然把头凑过来，低声说。
佳宁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领导，饶了我吧。"
看她惊慌的样子，他愉快地笑了，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酒过了一巡又一巡，白的红的黄的，不断灌入不同的嘴巴，透得人人醉意朦胧，云里雾里的，时间近十点，酒局才收场。
张局带着林局又要转战宾馆，估计垒长城去了，佳宁因为明天一早要考试，执意要走，景然因为明天检查桃花河的工程，也要离开，两人正好顺路，张局虽然不快，但还是嘱咐景然照顾好佳宁，林局似有不舍，肥腻的手借着酒劲攀上佳宁的肩，“小谢，后会有期。"佳宁装作喝多，摆手离开。
黑的夜，有风吹来，有月朗照，深呼一口让人清醒的空气，她不禁低语，但愿后会无期。
景然看看她的脸，有种大义凛然的决绝，被风衣裹紧的身躯瘦弱中却透着一丝倔强，不禁莞尔，谢佳宁，有点儿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