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阅读《楠木湾》节选）

-原创

方虹随吴艳丽一同回到了三江市。两人下船后时针已是下午两点。她们各自拖着行李箱沿东大街往吴艳丽家走去。

冬日的三江寒风凛冽，腊梅绽放。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穿着厚重的冬装，个个嘴里吐着雾气。女人们摇曳身姿，男人些慢条斯理，时而有一辆吉普车在东大街上慢悠悠的驶过。店面里灯光闪烁、歌声飞扬，卖菜的大妈挑着菜篮子吆喝着，街上暖意融融，洋溢着勃勃生机。

东大街布满了卖吃的店面。豆腐脑、肥肠汤、酸辣粉、油烫鸭、烧麦……想吃什么是应有尽有。

“方虹，我们去前面‘宝华园’吃烧麦。她家祖祖辈辈都在卖，有100多年历史了，很好吃的。”正当方虹在回味自己和国明国庆假期在盐井河心岛吃豆腐脑的情形，吴艳丽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回忆。

“要得，我还没有吃过呢。”方虹和吴艳丽随即朝热气蒸腾的“宝华园”走去。

两人吃了出来，方虹给哥哥打电话说陪同学去她家里看看，晚上去他那里。

吴艳丽说她的家就在前面不远的陕西街。“陕西街？为什么取名陕西街呢？”方虹觉得好奇。

“因为支援三江三线建设时陕西人多，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所以政府就把以前的望佛街改为陕西街的。”吴艳丽说。

“那望佛街又是啥意思呢？哦这个我知道，意思是你们那条街是正对大佛的，是吗？”

“聪明！在家的时候，每天有大佛看护着我们，所以父母很放心。”

“难怪你的学习那么好，处处体现的特别优秀，原来是有大佛在保佑你们。你们陕西街一定人杰地灵，出人才的好地方啊。”

“是啊，武汉大学还曾经迁址到我们陕西街来过呢。”

“是吗？我知道武大和我们三江有那段渊源，还有文庙，但不知道具体在哪条街，那我们一会去看看在陕西街具体位置。”

“好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经意间就到了陕西街。站在街口，她们回头想穿过三江汇流处看到大佛，可是薄雾弥漫，只能听到航船刺耳的汽笛，根本看不到大佛的影子。陕西街不宽，总长度不过五百米，两边布满了商铺，机关单位集中在一起，广电新闻系统、公安交通银行部门相继都往这条街上挤，来沾点“仙气”，过两年又搬出去。

吴艳丽的家后往里面走，上去就是文庙、老霄顶，那里可俯瞰整个三江城。她有两个哥哥，大哥在造船厂，二哥在工行。二哥是省财贸学院毕业的，刚工作两年。到了家，吴艳丽父母见女儿同学一起来了，很高兴。他们倒热茶、端水果。

“你们吃一碗醪糟好不好？吃了热和。”吴艳丽母亲说。“阿姨，我们不吃了，刚和艳丽在外面吃了烧卖的，还饱着呢。谢谢了！”方虹说。

两人进得吴艳丽房间。母亲已提前给她收拾干净了。

“方虹，今晚上就在这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不行的，我都给我哥说了要过去的。明天我要回盐井去了。下次吧。以后我们工作了机会多的很，艳丽你说呢？”

“哦，方虹我问你，人家朱广生家里条件那么好，你毕业了又可以留在重庆，比你回盐井好啊，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的情况你也清楚一些，父母都不愿意让我在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再说留在重庆人生地不熟的有啥好的，今后所有的都要靠自己努力打拼。”方虹从来没有给相好的几个同学谈及过多的家庭情况，只知道她“有男朋友”。

“倒也是，你男朋友在盐井，我也知道青梅竹马是难以割舍的。”

说到这，方虹一下把脸转开，往外面走去。“方虹你咋了？”吴艳丽跟着出去，见方虹急着往卫生间走去，她也没有在意。

方虹在卫生间里把水笼头打开，伤心的哭着。要不是国明，她也不会来这里，一想到国明她就特别难过。她不知道明天回去，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怎么面对那两个人。她想极力把李国明忘掉，可是他的身影已经刻成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哭过之后，方虹把眼泪擦干，强颜欢笑的出了卫生间和吴艳丽父母打着招呼。吴艳丽问她怎么了，她说肚子不舒服，昨晚上想到今天回家了没有睡好，眼睛都是胀痛的。

她想回盐井，陪父母，陪姑妈家的兄弟姐妹们好好玩。

在过去的100天日子里，方虹历经漫长的痛苦、失落与孤独。多少个周末，她站在嘉陵江边，一个人任瑟瑟寒风吹拂，把脑海里、心灵深处对李国明的牵挂、思念、厚望与祝福等统统冷却、吹散。多少次洗澡，她把水开到最大功率，从头到脚，把水往嘴里灌，一口口吞下去，把心里把灵魂深处的李国明彻底的洗刷、冲破掉！又有多少回，她使劲摇晃、拍打着自己的头部，甚至想过用力撞墙，把脑海里的李国明给彻底忘掉。可是，他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化在骨髓里、灵魂深处，吹不走、冲不掉、打不落、抹不去、剔不净！

昨天，吴艳丽突然提起他，让方虹极度悲伤。擦干眼泪后，她在思考接下来回到盐井的半个月时间里，该如何面对那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呢？本来盐井县城就不大，深夜站在天宫山公园，咳一声嗽就可以惊动整个城关镇。她有可能会听到一些有关李国明和张金金的流言蜚语。最主要是她可能在街上看到的不是他李国明一个人，而是自己心中八杆子都打不到一次，做梦都无法想到的那个张金金竟然和她的爱人走在一起了。张金金张扬的性格，不是吊着李国明的脖子，就是挽着他的手臂。

真是眼不见心不烦。

她宁愿选择不上街，把自己封锁起来。

二姑妈一早从三江把方虹接回来，她到书院街的家里把行李箱放入房间。她爸周宗盛被二姑父安排在县供销社库房上班，中午饭都是母亲给送过去的。吴碧华这两天把女儿房间收拾了一下，满屋子都是浓郁的洗衣粉和香皂味。

“唔，好香哦，妈妈的味道真好。”方虹抱着妈妈，说着就哭了。

“虹儿，你怎么了？”吴碧华问。

“妈没啥，我太累了，回来高兴，回来高兴。”她说着往客厅走去。

“虹娃，你爸说征求你的意见，今年是在楠木湾过年还是在这城里过年。如果回楠木湾就提前两天回家，如果在这城里我们就不慌。”吴碧华说。

“无所谓，哪里都一样，我听你们的。”方虹说。

“其实我和你爸回楠木湾，毕竟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想起你和哥哥都在那成长起来的，回去更有年味。你的几个姑妈也赞成我们回去，过了正月间又出来。”吴碧华说。

方虹没说话，她的脑子里闪现着自己和国明小时候在楠木湾一起上学和玩耍的情景。吴碧华早就听说也见过李家老二和供销社的张二妹耍朋友了，她没有给女儿阐明过，她和周宗福从来没有把女儿和李二狗联想在一起，想的就是同学的、兄妹的关系，如果挑明了或在中间掺和反而不好。闺女后年出来工作了随便找一个也比他姓李的强百倍。看来回楠木湾过年已成定局，吴碧华打算上街采购一些年货。方虹想要是那两个人也回楠木湾了，每天都要走自己家门口过，但把门关着的就是过一百次也看不到。

“我马上弄午饭，吃了一起给你爸送饭去，顺便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妈你一个人去呗，我想去图书馆看书。”

“要看书你明天去，今天就要你跟我一起去买东西呢。你自己想想暑假你不是找同学，就是和几个姑妈家那几姊妹耍，从来没有陪过我。来帮我削洋芋皮，我要做红烧肉，你爸哪天都想吃了，等会儿给他送去。”

听妈妈说爸想吃红烧肉，方虹也想亲自给老爸做来吃。她想等后年出来，老爸就不用去上班啦。供销社库房在南门外，吴碧华每天骑自行车给男人送午饭去。女儿回来了，她要女儿一同去看看好几个月没见的爸爸了。吃罢午饭，方虹拿着饭盒坐在后座上，母女慢慢悠悠地骑车去了南门供销社库房。周宗盛见女儿回来了，高兴的手舞足蹈跑过来接过方虹手中的饭盒。这饭盒是铝制品，里面要盛一大碗米饭、一大碗菜。周宗盛正值壮年，每天不停的搬运货物，活累。妹夫是县供销社主任，待遇是不亏他，他干着也乐意。他随即从墙上自己的货包里拿出一瓶已喝了一半的酒，坐在凳子上打开饭盒夹起红烧肉和洋芋吃起来，吃了两口，喝一瓶盖白酒。“爸，酒少喝点。你看你那副穷酸相，你准备个酒杯嘛。就用瓶盖喝。”方虹说。

“闺女你不懂，这样喝卫生。你爸我每天中午就这样喝两瓶盖，五钱酒都不到，喝了不忙就在里面躺一会儿，被子啥都有，你妈是清楚的。”周宗盛说。

“哦，我给你说一下，刚才我和虹娃说好了过年我们就会楠木湾。一会儿我们就去把东西买好。”吴碧华说。

“要得，回去就比这城里面安逸。”周宗盛说。

看着辛苦的爸爸，方虹心里不舒服。

“爸爸，过了年你就不做了嘛，看你好辛苦。”

“不辛苦啊，在这里舒服，人多好耍，每个月拿200多，比机关干部工资高，每个月还有劳保发，家里的洗衣粉肥皂都没有花过一分钱，嘿嘿。”

父女俩交流着。方虹心里想着负心汉李国明，明显的和暑假回来时的状态不一样。

“虹娃她哪里不舒服吗，你看她深色不对劲啊。”周宗福说。

“她说刚回来有点累，期末可能是这样的，应该过两天就好了。”吴碧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