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入狱那年,我九岁,他是因为抢劫杀人被捕的。
当时,我并不知道,父亲是一个这样凶残的人,就像母亲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要嫁给我的父亲,而且还生下我一样。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下就被残酷的现实给扯了个七零八碎,警察带走的,不光是我的父亲,还有,我和母亲的一切。
当正义的子弹结束了父亲的生命后,在剩下的日子里,母亲就只剩下了哭,还有就是向别人絮叨她嫁错人所付出的代价。而我,也在岁月的洗礼下,渐渐地明白了,母亲哭诉的代价,它到底有多大。
我没有朋友,这我是懂的。因为没有一个家长愿意让自己宝贝的孩子,和一个罪犯之子做朋友的,哪怕只是做游戏,他们都不让。所以,我的童年,只有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或者家门口,看着外面的阳光,发呆。尽管,我知道外面的太阳很大,可是我的心里却没有一滴阳光流淌进来。
如果,大家肯让我独自沉浸在阴暗的世界里,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好起来。因为,母亲在几年后,就又找到了自己的春天。于是,我被她放回了奶奶家。当奶奶跪下来求她不要丢下我的时候,我哭了,可是母亲却头都不肯回的走了,临走还留下一句话,她说,你们家的男人都是坑人的……
我的父亲,他坑不坑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坑人,我是知道的,只不过,大家不这样认为。而且,自从我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后,大家讨厌我的情绪更严重了。
我记得,班级里有一次有人丢了钱,当那个女孩子哭着向老师说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一个瞬间看向了我,似乎他们认定,只有我这样的孩子,才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我就在所有的注视下,从另外一个孩子的书包里拿出了那个女孩子丢的钱,因为我在座位里看外面的太阳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
教室哗然了,当那个真正的偷窃者,向老师哭着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老师明白了。她走过来,给了我几个耳光,然后告诉我,不要自己犯了错还要嫁祸给别人。
我不知道,那么瘦小的老师,她的劲儿为何如此这样的大,那耳光实在是太疼了,以至于整个脑袋都是迷糊的。我想哭,却没有眼泪,我想反驳,但是看着所有人的眼神,我只能慢慢地坐了下来。
那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是罪犯的孩子,就应该做坏事,尽管,我没有做,但是大家认为你做了,你就是做了。
那天晚上,我从奶奶嘴里也听到了母亲说过的话,她说,“你们家的男人都是坑人的啊……”那一刻,我哭了,也做了一个决定,离家出走……
十二岁那年,我离家出走了,很快我成了一个乞丐,我每天蹲在街口,在阳光下抬着头,尽管我吃不饱穿不暖,但至少我是快乐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乞丐,他们大部分都愿意可怜我,也有少部分愿意施舍给我,所以我活了下来。尽管,我是脏兮兮的活着,但是我不想死,不想像父亲一样的死去,因为我没有那个勇气……
夜里,我都会蜷缩在天桥下睡去,有时候会很冷,这样我就会在半夜给冻醒。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咬紧颤抖的牙齿,然后站起来,在昏黄的路灯下,疯狂地奔跑,这样不一会,我就会流出汗来。这样,我就可以在这汗液的包围下继续睡去,然后被冻醒,然后再跑,然后再睡,一直持续到太阳出来,我才会又蹲在街角,开始乞讨……
这天,我又被冻醒了,于是我又跑了起来,让我奇怪的是,就在我疯跑的时候,后面传来了喊叫声,还有脚步声,我一回头,一个黑影“嗖”的一下,就从我身边跑过去了,然后我听清楚了,后面在喊,“抢劫了啊……”
我一个刹那明白了,刚过去的那个黑影是抢劫犯啊,那一刻,我心中的愤怒一下都爆发了,我因为父亲的原因,最听不了“抢劫犯”这三个字。
我卯足了劲,就追了过去,看来那个抢劫犯的体力不好,要不然他怎么连一个乞丐都跑不过呢,当我向前一扑,他和我就同时摔倒在地上……
跑步他不行,可是打架我就不如他了,所以当后面的那个人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那个抢劫犯压倒在他#身底下了,他的手压着我的头,他的膝盖顶着我的腰,他的嘴里还说了一句话,“死乞丐,抢人家包?”
我顿时,呼吸都快没有了,愤怒让我前额顶着地,我想起来,就在我快要挣脱的时候,眼前的包被一下抓了起来,然后那个包一下接着一下砸在我头上,不疼,并不能影响我发力,可是,当骂声回荡到我耳边的时候,让我彻底的卸了劲。
“讨厌的乞丐,穷疯了,X你妈的,抢包,你就应该饿死……”
我软了下来,然后身上开始接受各种打,很疼,但是远远比不上他们嘴里骂人的话让我疼,我痛苦地蜷缩了起来,就像在天桥下睡觉的样子一样地蜷缩了起来……
终于,我听到不是骂我的话。
“报警吧,小姐。”
然后,我的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打,“一个臭乞丐报什么警,他们天生就是这个玩意!”,我的头上又挨了一下。
“看看,东西少没少?”
一阵悉悉索索后,“没少,谢谢你啊,先生,今天要不是你,我就被抢了啊!”
“不用客气,路见不平啊,我送你回家吧?”
“啊,谢谢你啊……”
我的后背又挨了一脚,他们走了……
我在高跟鞋戳在地面上的“咔咔”声中,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前面的男女,路灯下他们穿着整齐的衣服向远处走……
我一低头,看到地上有一把刀,那是刚才那个男人怀里掉出来的,我把它捡起来,握在手里。刀身像镜子一样,里面有昏黄的路灯,还有我半张脏兮兮的脸。
我站起来,握紧刀,向前跑去,心里想,果然,我和我的父亲一样,怪不得大家都看不上我……
我被抓起来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句话,“你们看啊,他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对啊,对啊……”,所有人都认同了这个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