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充满了魔幻般的不可思议。这篇文章是我在两年前写下的,那时候新闻里还随处可见某些地方计生系统人员强制堕胎的悲剧,仅仅两年过去,二胎政策就已经全面开放,这是当时谁都无法预料到的。到今天为止,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失独家庭”,而这个群体比起那些被强制堕胎的家庭,还要悲惨。
中国现有的2.18亿独生子女,会有1009万人在或将在25岁之前离世。这意味着不用太久之后的中国,将有1000万汉族家庭成为失独家庭。
-------- 人口学专家易富贤
才到五月底,气温已经爬到了三十度,人们一边喊着夏天来了一边迫不及待的将身上的衣物减到了最少最薄的程度,但对老刘来说,夏天并没有到来,因为对老刘来说,夏天应该是有蝉鸣,有鸟叫,更有儿子爽朗的笑声,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老刘的夏天再也不会到来了。
老刘的儿子是前年这个时候走的,那时的天气也如同现在一般,突然就热了起来,热的人心里燥得慌,就想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于是在那个周末,老刘的儿子跟几个同学偷偷去一处水库“清凉一下”,六个大小伙子下了水,却只回来四个人,老刘的儿子当时已经上了岸,但为了救那个还在水里挣扎的同学,他又跳进了水里,结果再也没能上来。当老刘看到儿子十八岁的鲜活生命,就这么硬挺挺的躺在了冰冷的铁床上时,就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好像自己喝了一斤半白酒,一切都是那么虚幻,但一切却又残忍的真实。早上还跟自己一起逗鹦鹉的儿子,晚上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随后,又变成一盒骨灰,老刘望着那个红木的小盒子,一瞬间走了神,他想到了人类起源,想到了生命进化,想到了质量转换,唯独不敢想的就是儿子生前的样子。
儿子虽然火化了,但却一直没能下葬。从骨灰盒抱回去的那一天,老刘的老婆就把它锁在了儿子的房间里,她对老刘说:把他关起来,看他还敢不敢不听话,敢不敢到处乱跑。那神情,没有一丝的悲伤,但是老刘知道,老婆的眼泪已经在心底里流干了,那颗母亲的柔软的心,也已经变的坚硬如铁。于是就这样,儿子的骨灰盒连同他生前的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的被关在了他的房间里,但每到吃饭的时间,老刘两口子依然会摆上儿子的碗筷,然后打开房门招呼儿子吃饭。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晚上老刘两口子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梦里儿子哭着跟他们认错,说自己再也不敢乱跑了。起床后两人抱头痛哭,哭到几乎晕厥,才终于决定把儿子好好埋葬。
今天又是儿子的祭日,老刘坐在儿子的墓碑跟前,倒了两杯茅台,嘴里念叨着:“儿子,你今年二十啦,该学会喝酒了,来,陪爸爸喝两口,这可是你老子我藏了好些年的茅台呢”。说完,老刘把其中一杯洒在地上,另一杯,一饮而尽。喝完酒,老刘又点上一根烟,老刘本来不会抽烟,但是儿子走后,老刘却喜欢上这散发着毒气的烟草,用他自己的话说,这玩意,能解愁。太阳落山,老刘跟儿子道了别,默默的穿过一片片墓碑,老刘想,也许再过些年,自己就走不动这么远的道儿了。今年,他正好五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