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没有蕨菜,在我到花城之前从未见过。大约10年前,公司一湖南同事婷,一日周末去她家玩,她到深深的巷口接应我,旁边有个小菜摊,她说:有卖蕨菜,好极了,跟腊鸭腿一起炒。我一听立刻望过去,只见几把青色根茎类植物摆在那里,噢,这就是蕨菜!我一下子记住了这陌生事物的形状。
婷很快摘掉蕨菜的老根,清水冲洗放到沸水里煮软,捞出再次冲洗切段,一边剁腊鸭腿,备好干辣椒、花椒、姜片、蒜片。不一会一盘蕨菜炒腊鸭便做好了,蕨菜入口软、嫩、滑,味道好得很。我们一边吃一边说话,婷说:我这个房间采光还可以,窗户旁边是一片空地,没有紧挨着的楼房。
我顺着她的话音往外看,说:嗯,不是握手楼,一个人住挺好的。
婷说起她家中的事情,哥哥读书好早年考到北京名牌大学,工作不错,有房有车,只是嫂子不待见她,所以她从北京到了深圳,现在又来到花城。她说她的家乡有山有水有茶花(我对那些家乡拥有山山水水的人总是充满无限的钦慕之情),平时吃的是山茶油。她父亲杀牛,她从小吃了很多很多牛肉。突然她问我:你知道牛身上什么地方最好吃?
我说:不知道,都好吃啊!
婷认真地说:牛屁眼最好吃。
我记不清当时又说了些什么,蕨菜之于我是陌生的,牛屁眼好吃更加陌生。后来回到公司我有时刻意避开婷,她很能说,说起工作及问题头头是道,但我总是很可恶地将她的能说与牛屁眼联想在一起。
后来我离开公司要到云南旅居,走的时候并未与她道别,从此我们便没有联系了。但是蕨菜从那时起着实进入了我的生活。
每年清明节前后菜市场个别的摊位总是有少许扎成一把一把的蕨菜在卖,我一定是要尝鲜的,之前观看婷处理蕨菜的整个过程,我便掌握了其中的要领,关于食材的烹制方面我是极富天赋的,有时觉得未能成为厨师是社会大众的一种损失。其实我知道我成不了厨师,因为我并不真的爱弄美食,只是吃不惯别人做的东西,只好自己动手。
去年夏初,与公司爱好户外运动的同事合谋组织了一次自愿参加的徒步活动,我还煞有介事的写了活动宣传檄文,老板也激动地加入了,还有人带着家属,一行30多人在火炉山下聚集,一路翻山越岭走完20多公里的路程,累到腿软。是什么支撑平时几乎很少运动的我们顺利走完全程,靠得是一路的零食补给以及年轻人的插科打诨、放声歌唱,还有山顶野炊时的分工合作、共享美味。而真正支撑我的是中途间或有鲜嫩的蕨菜可采摘。在你费力攀爬疲惫已极,突然旁边闪出蕨菜的身影(头部紧紧蜷曲成问号的紫红色的蕨菜,比青色的蕨菜粗壮一些,褐色的绒毛也更多),兴奋之情不可言表,无形的能量瞬间回归身体。
走完全程,我手里提着满满一袋蕨菜,其他同事也采了些,都汇集给我了。有沉甸甸的蕨菜在手我似乎忘记了疲劳,因为我心中有事有期盼:回家立刻摘洗干净进行烹调。照例,我做了蕨菜烧腊鸭(这是年前从网上订购的安徽六安的风干鸭),只是紫色的蕨菜处理过程很麻烦,握紧的拳头不好清洗,有绒毛滞留,以致烧成的菜有些污色,卖相不好,但味道还是绝佳的。周一上班,装了一盒带给同事品尝。
关于这次徒步,还有一些尾声:
因为看到有一热爱户外活动的90后穿着黄绿色的鲜艳速干衣,我到网上也置买了一套,粉色的;因为他带了全副的野炊炉具,我也买了一套同牌子的,但那炉具至今才用过一次,粉色运动服觉得布料有点厚,搬家时精简物品也扔掉了。
至此,你明白了吧,我并不爱户外运动,不爱徒步,我只是喜欢散散步。如果说那次集体活动于我有什么深刻意义,我想就是蕨菜了吧,在我念想蕨菜寻找蕨菜把手伸向蕨菜的那个过程真的非常专注忘我,身心空去,疲劳全无。所以疲劳是假象,人的心念所致。
现在刚过清明,凡说他朋友圈有嫁到贵州大山的一朋友发微信: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梨花、李花开满山坡,美到不行。树下到处是蕨菜,她与婆婆一起拣,不一会就摘了一大筐,还在开满鲜花的树下留影,不远处就是苍茫的大山。我看到那微信图片里带着笑脸的人影,知道她嫁得好,从城市退出嫁给了温润山野可以确定的幸福。
但总有那么一拨人是无缘置身田间地头、山林溪畔,去亲自触摸春天蓬勃的气息及辽阔无尽的美景。然而还有一个窗口,让你与心想之物结缘。我透过网络订购了一箱来自湖南娄底大山中的蕨菜,我给卖家留言:要青色的那种不要紫褐色的,要保证新鲜,不要有老根。
很快,蕨菜到了,打开装有冰袋的泡沫箱,见到熟悉的身影,几大把用保鲜膜紧紧捆绑好,又整齐又新鲜。我立刻投入了战斗:凭着天赋手感一根根摘去老根,清洗,沸水煮,浸泡。整个过程心无旁骛,张弛有度。
第二天天明,从水中捞出浸泡了一夜的蕨菜摆在阳台上晾去水份,拿出一些中午跟腊肉一起炒了。其他分别装袋,放在冰箱里冷冻,日后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