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时间2016年12月20号,凌晨12:35分。
我想起了那个在老人院做看护(兼职),左手腕有三道刀疤的女孩子。她带着我体验了日本看护界,下午工作段的一个日常。
她给老年人换尿布(生殖器的清洗等),清扫房间(可能带有病菌等或者身体脱落的皮屑),检查每位老人的状态(忧郁倾向,自杀倾向,饭菜是否有剩余等),抚慰情绪等。
她看起来很年轻,不到30岁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她21岁,比我小一岁)耳朵上有很多耳洞,但并没有戴耳环。她抽烟。
换尿布的时候,由于腰部损伤,她偶尔不得不跪在地上。
她始终面带微笑,对我,对老人,对身边的人。
老人说我又高又温柔。她说我像个小孩子。尽管我们相处不到两个小时。
在办公室看见她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面带苦相。我问她怎么了,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没有发出声音的对她打了一口哑语——がんばってね。
然而最重要的是养老院的老人。没有他们,没有和他们的互动,就不会有女孩,也不会有我,以及改变的人生的选择、价值观的改变、对生命以及衰老的看法。但我今天不会讲他们。他们过于沉重。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不得不逼迫我停下脚步,稍事休整。
我做出了一个看似正确的几个决定:1,暂时加入大阪市守口养老机构里做兼职工作(就在前几天,这家机构从日本4300多个事务所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日本第一养老机构。);2,放弃进学艺大;3,尽可能快的在日本得到工作签证。
催促着我这么做的原因是钱。
到了这个节骨点上,我不得不丢盔弃甲,破釜沉舟。因为没有一个梦想可以值得我去追求,我一定做不到的,我需要放弃。仅仅只是放弃而已。但我还在。
曾经我一直梦想去垂死之家做义工,我现在可以在日本实现。照顾人不像照护花花草草,阿猫阿狗。养老院的看护工作看似简单,但有真情在。我认为这是对渴望看到生命真相的直接行为。
修女会对去垂死之家的义工做一个简短面试,其中一条必问的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义工通常会回答:帮助这些快要死的人,我希望能让他们幸福。修女通常会这么回应:这里的人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意识到,不能在任性的要求自己的未来会变得多么光彩绚丽。实际上不管是80%的普通人,还是20%的那一部分人。我们都真真实实的活着,谁也无法脱离谁而独立存在。活在世俗之中,便不可避免会承受欲望的侵蚀,欲望越多,痛苦越多。自己越强大,阻力也就越强大。世界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并不相信极端化的贫富差距诸如此类的社会现象的解说,透漏着一种虚假的危机感。人心被迷惑,我们无法看清自己的价值。
艺术的虚无也让我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它尽管华丽,我的心灵可以感知它,但不能以它为立命之本。我想我需要一种实实在在的,直接的,在乱世中生活下去的方式。抛弃对未来的渴望,抛弃华丽的衣裳。
选择看护的兼职——这并不是什么高尚的选择。只是当人活的很痛苦的时候,又无法死去,便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暂时改变“生命的无意义”(人是一种孤立存在却又群居的生物。人们互相牵连着彼此,内心却寂寞。单一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人必须于自身以外的事物产生关系,制造自我的意义)。如今在这个时间段中,我应该做我认为对的事。我需要通过某些事情来改变我,拯救我的心灵以及我的生活。
那个割腕,涂着大红色口红,在养老院做兼职的女孩。她为了什么留在养老院?我想会知道的。
最近,我会很容易为一些事情感动,容易掉眼泪。也许是一首纯音乐,也许眼前发生的一个拥抱,也许是温暖的阳光,也许是已经遗忘的记忆忽然被想起。我经历着自己选择的一切,我似乎看到了生活的真相,但好像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有些事我不愿提起。
总而言之,我今晚失眠。我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