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K先生,约在街角的咖啡厅。
再过几个月,他就要结婚了。他希望我能根据他的爱情故事,设计一款专属于他和新娘的婚戒。
近几年,随着私人订制的走俏,很多人都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专属婚戒,似乎这样就可以为爱情加上保质期。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的首席珠宝设计师,我必须告诉大家一个事实:
所谓私人订制,更多的是商家揽客的手段而已。一批10个戒指,可以分到10个不同城市的分店去买,这样同款相撞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要知道,珠宝的设计和制作都是非常精细的活,单独开模的成本很高,傻子才会一个一个给你做呢。
除非是真正的名流或富豪,他们也许会定制珠宝首饰,但绝不会找国内的设计师做婚戒。因为他们更喜欢国外的月亮,这样才似乎更能彰显他们的身份和地位。
也只有我现在工作的这家公司,还坚持要做业界良心,每个月都有些定制婚戒的指标,不过数量并不多,一般不超过3个。还必须提前预约,以及支付较高的费用。但即使这样,人们还是趋之若鹜。每一对新人都认为自己是特别的,但其实在我看来,他们与她们并没有太多不同。
所以,平心而论,我并没有打算在K先生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的心力。今日的相约,不过是公司要求的例行公事罢了。
心不在焉的问候一番,喝了两口咖啡,K先生讲起了他和C小姐的故事。
二、
80、90年代的国营厂职工基本都住在一个家属大院。那时,K先生住在楼头,C小姐住在楼尾。
K先生从小就有一张严肃脸,不爱说话,两道小眉毛总是紧紧地蹙在一起,旁的小朋友都有点害怕,不愿意跟他玩。只有C小姐总是拖着他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
但不管怎样,有了C小姐的K先生,不再是一个人了。
每天早上,无论刮风下雨,K先生都会站在自家楼下等C小姐一起去学校,C小姐也会雷打不动的给K先生带一些自家做的好吃的,有的时候是一小袋麻花,有的时候是一块煎的两面金黄的馒头片,甚至一个苹果,一块糖……偶尔,K先生起得晚了,C小姐就会站在楼下等他,直到K先生慌张的冲下楼,两个人就拉着手,一起疯跑着冲向学校……
日子简单又快乐。
然而,这世间的美好总是不会太长久。
C小姐要离开了。
因为父母工作的调动,她们一家将在一个月内迁往上海。那么多繁琐的事情要处理,C小姐办理了转学手续,便不再去学校了。离开的时候,C小姐没有跟K先生道别。她就那样突然的消失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10岁的K先生心里有些难受,他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蚂蚁哭了。
K先生对我说:“你知道吗?女人真是一种决绝的动物。她仅仅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离别,就能狠下心若无其事的不辞而别。”
那个年代,通讯并不像今天这样的发达。C小姐走后,再没有只言片语传来,K先生终于失去了关于她的一切消息。只是,每天上学的时候, 他还是会像平时那样,站在楼下等一等。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或许,仅仅只是一种习惯。
又过了几年,K先生也随家人去了深圳。他与C小姐,竹马青梅,终成陌路。
三、
K先生并不快乐。
在深圳,他就读的是寄宿学校,周围都是讲广东话的同学。他听不懂,只好小心翼翼的掩饰起真实的心情,跟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遇到不公的对待,只要不是太过分,他能忍就忍。
本就是心思繁重的孩子,而今更没有什么人愿意搭理他了。
K先生其实很想念C小姐,他想像小时候那样,跟C小姐说说生活中的趣事,说说自己的委屈,说说属于他们的那些过往和曾经。可惜,C小姐并不在他的身边,他甚至不知道这满腔的心事能说给谁听。于是,他便日复一日的沉默了。
2007年的夏天,漫天蝉鸣,学校的广播站证播放着容祖儿的新歌《小小》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K先生一下子被击中了,往事澎湃着纷至沓来,楼头的垂柳、路边的野花、晃动的马尾辫、灿烂的笑脸,还有,那些被大雨砸哭的蚂蚁。他再也忍不住了,积攒多年的怨怼与委屈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后来,K先生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报考上海的大学,去C小姐的城市,找到她,为当年的事情寻一个答案。为此,他疯了一般拼命的学习、复习、练习,终于在第二年的高考之战中,以优异的成绩被上海的某大学录取。
他终于,可以见到C小姐了。
四、
几经周折,K先生终于站在了C小姐家门口。但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 C小姐去深圳上大学了。C妈妈告诉他“C说,她去找你。”
拿着C妈妈给的联系方式,K先生彷徨在上海的街头。不敢打给她,要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这么多年了,他不在她的身边,她也不在他的身边,K先生不知道,C小姐还是不是他心里的那个C小姐。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K先生在网上联系上了C小姐。本是欣喜若狂的心,在见到C小姐空间里那个阳光的男生时,一下子冷却下来了。礼貌性的聊了几句,知道C小姐过的很好后,K先生沉默了,然后,C小姐也沉默了。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谈及往事。
K先生告诉自己,一切,都应该落幕了。
此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在这个千辛万苦考过来,却没有C小姐的城市,K先生依旧独来独往一个人。偶尔做做义工,偶尔旅旅游,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学习,生活着。周末的晚上,他也会在学校机房上上网,看看C小姐空间更新的状态,什么比赛得了第一名,谁谁谁又买了新裙子,宿舍的洗发水用完了等等,都是一些琐碎又温馨的小事。偶尔,空间里也会有几张她和阳光男生的合照,这个时候,K先生总是会快速的关掉网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而已。
有的时候,C小姐也会与他闲聊几句,关心他的身体,学业和感情,但每次一谈到感情这个话题,K先生都会故意找借口匆匆收线。
年少轻狂总成痴!那个时候,K先生并不知道,C小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再与他聊天,更不知道,没有他的深圳,C小姐根本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渐渐地,两人的话题越来越少。那时, 距离C小姐离开K先生已经十年了,K先生找了她十年,到头来,两个人却只剩下了沉默。
K先生感觉,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失去C小姐了。
五、
2010年,K先生大四了。
毕业在即,班里同学决定以万里骑行的方式进行毕业旅游,目的地青海杂多县。
出发前,他给C小姐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会带有趣的东西给她。而C小姐也答应他,每天都会为他祈福,保佑一路平安。挂掉电话,K先生一身轻松的随大队出发了。
一路骑行,K先生随身背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他一路上为C小姐收集到的小玩意,有奇形怪状的昆虫标本,有色彩斑斓的玻璃珠,甚至可爱的草编蚱蜢。同行的朋友都笑他,怎么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孩子似地对什么都好奇。K先生笑笑,只有他清楚,这些都是C小姐的喜好,幼时的她,最喜欢与他争抢这些小玩意,抢赢了就会哈哈大笑。所以,他每次都装作抢不过她子,逗她开心。
由于一路顺畅,骑行队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三天到达目的地。大家商议,在藏区玩两天,好好休整一下,补充了食物和水再回去。K先生没有反对,正好他可以趁机找一些藏区特有的小东西,带回去给C小姐。
可是,谁曾想到,意外发生了。
那是2010年4月14日,早上K先生正在洗漱,脚下大地突然一阵颤动,几乎让他摔倒。没多久,同学们全都冲到帐篷外面的空地上来了,大家惶恐不安的聚在一起,茫然的向四周求证“是地震吗“”还会再震吗?“
过了一会,终于接到了通知。原来是附近的玉树县发生了7.1级大地震,已造成多处房屋倒塌和人员伤亡。K先生他们几个男生商议了一下,决定一起参与救援。
当消息在全国传开的时候,K先生他们已经奋战在震区第一线了。连着三天,他们都和救援官兵一起,无日无夜的进行搜救。最后,真的是累得不行了,他们才被强制送回帐篷休息。这一睡,就是一天。
K先生是被旁边帐篷里传出的吵闹和哭声惊醒的,外面的人告诉他,不知道从哪来了个女孩子,看样子像是个大学生,一边哭,一边不断扒拉那些废墟。手都破了,一身灰。有官兵看着太危险了,就去劝阻,她还凶人家。没办法,只好几个人强制性的把她拖离现场,安置在安全区的帐篷里,这不,现在还哭闹不止呢。
那人对K先生说,你也是大学生,比我们会说话,你去劝劝她吧。这节骨眼上,就别再添乱了。
K先生领命前行,刚掀开帐篷就愣住了:怎么会是她!即使一身泥泞,满脸狼狈,K先生也一眼认出,这个女孩就是C小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C小姐也看到了K先生,她风一般的冲到K先生面前,啪的一声,就给了个大嘴巴子。然后紧紧地抱着C先生,嚎啕大哭。
K先生说,其实他很感谢那一巴掌,这一掌,打掉了两人长久的隔阂,打出了C小姐的关心与担忧,也让他重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羁绊是那么深。
事后K先生才知道,C小姐得知玉树地震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杂多县。那里的人将几个大学生参加救援的事情告诉了她,还说现在那边余震不断,随时会有生命危险。C小姐担心的不得了,趁人不备,偷偷躲在一辆补给车里,混进了灾区。谁知道,到了这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一天没见过K先生他们了。心急的C小姐武断的以为K先生一定遭到不测了,所以就不管不顾的想要扒开废墟救他。
K先生说,就在那一刻,他彻底的爱上了C小姐。如果以前只是孩子间的友谊,少年间的朦胧,那这一次就是实打实的爱了。他说,当他看到C小姐为了救他而被碎石瓦砾磨破的血淋淋的十指时,他就在心里发誓,这双手,他再也不会放开了。
六、
听完这个故事,我沉默了。
必须承认,这并不是一段百转千折,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但是里面的温暖与平淡却让人无限回味。我曾看到过一句话,叫幸福是因为刚刚好。K先生和C小姐就是刚刚好的那种幸福。他们曾失去过彼此,但凭着K先生的长情不倦,他们最终没有错过彼此。
我接下了K先生的单子。回到公司后,我连夜敲定了设计方案,18k白金质地的戒圈上方做成凹陷的形状,用沟槽契合的方式,镶嵌上切磨成3ex标准圆钻型的3克拉南非钻石。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戒圈把恒久岁月细细圈起,一腔深情的守护钻石一般。于是,我将他命名为:长情。正好呼应K先生的十年深情,也祝福他与C小姐长长久久,相伴相依。
很快,K先生婚礼就到了,他特别邀请我参加。
那天,我看到了C小姐,一个温柔大方的女孩子。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他们的故事,从前,他牵着她的手,她是他的伙伴;现在,他牵着她的手,她是他的妻子。从两小无猜,到十年寻觅,再到携手终身,上天给了他们最圆满的结局。
每一段感情都值得珍惜,每一对恋人都该收获幸福。在征得K先生和C小姐的同意后,“长情“戒指将作为我公司的限量款全球出售。C小姐希望,这款寓意深刻而美好的戒指能够给天下有情人带来圆满和守护。
是的,愿岁月温柔,你我长情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