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生，我将此信写予你。

我曾以为，我们能够追求到真正的幸福。也许，是我太过于天真罢。在这吃人的社会里，你我不过是温水里的青蛙，即使想要挣脱、逃离却不得。

我想，我是爱你的。为了你，我与家里闹翻了，我反抗父亲，挣脱了封建专制的家庭束缚，成为了一个追求自己权利与幸福的自由女性。当初，我们志同道合，无话不说，拥有共同的理想，我们一同，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泰戈尔，谈雪莱，我曾以为，这是我们的未来。我是幸福的，所以哪怕卖了我的首饰，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们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了，我们的未来更美好了。

但是，这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我想，这是我的错罢。结婚以后，我们渐行渐远。我忙于家务，而你忙于工作。我们之间的交流，少了；思想，远了。从前，我们无话不谈；如今，我们貌合神离。你怨我走上了旧社会为女性安排的道路，你怨我如怨妇般抱怨生活。可我只是想要把我们的小家庭打理好，让你过得更加幸福。你说我变了，我的双手变得粗糙，面容变得憔悴，眼睛失去神采，我变得怯懦、哀怨、惊疑；可我只是想经营好我们的小家庭，让我们变得愈加幸福罢了，我何错之有？我说你也变了，困于工作的烦琐事务，厌恶于家长里短，你变得虚伪、自私、卑怯。你不理解我，难道我就不恨你吗？我太孤独了，我养了阿随陪伴我，你却厌恶它。我们的生活里失去了雪莱，失去了泰戈尔，失去了真理，只有柴米油盐，只有家用不够了，只有食不饱喝不足。我们终究走向了不想成为的模样。

是了，是我的错罢。是生活磨平了我的棱角，我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忘却了曾经追求的理想。我们的婚姻最终走向了悲剧。不，你也错了。你只会逃避，独留我面对这残忍的生活。我们的生活被虚伪与谎言编织，形成一个个易碎的梦。独自一人支撑着这虚假的婚姻实在是太累了。我思索了很久，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我想，只有死亡才能终结这场悲剧。

我想，我是恨你的。你曾经那么爱我，在抛弃我的时候，却毫不犹豫！你说，你不再爱我了。我说，你自私！你卑怯！你可耻！你抛弃了我，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妻子，而我失去的，是我的一切。我曾经是那样的勇敢追求自由与幸福，是那样的充满着对未来的渴望。我挣脱一切困难与你在一起，如今却灰溜溜地回到了暗无天日的专制家庭，我遭人唾弃、嘲笑、指责。我的痛苦，无处可诉；我的孤独，无处宣泄；我的悲伤，无人聆听。

人生，终究是人孤独地走一遭。我曾以为，你会与我前行。如今，我先走一步罢。也许你听见我的死讯，也不过唏嘘一番，稍后便忘却，也罢……

愿来生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