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一个人躺在床上,孤枕难眠。
本来,她想“借鸡生蛋”,却不料“借鸡”上瘾,难以自拔,被丈夫刘大成现场捉奸。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吞,但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人,有时候就是怪,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才会想起他的好。翠儿这才发现,她很爱大成,虽然大成生理上有问题,肉体上难以使他满足,但从内心里,她就是爱他,说不出所以然的一种痛到骨髓里爱他。好长一段时间,翠儿都是在悔恨与痛苦中度过。每天吃饭,她都会在桌上多放一副碗筷,就象大成还在身边一样,笑嘻嘻歪着头望着她。这个时候,她会很心痛,盼望大成能够忽然回心转意回到家里。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她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可她就是忍不住,每天都会跑到村口,跑到那个下山必经的山核桃树下,把着树干,痴痴往山上张望。
“忘不了哥哥呀--”女儿崖上,女儿鸟在哀哀鸣唱。
山果儿红了,压弯了枝头。红山果是她的最爱,每天黄昏,总能看到大成手上拿了几串红山果,打山上缓缓而来。这时,她的眼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汪满了幸福的泪水。
但此刻,再也不见大成下山了。直到眼望酸了,腿站软了,脖子伸疼了,也看不见大成。“忘不了哥哥呀——”女儿鸟打崖畔畔扑楞楞飞走了,留下声声叹息,哀怨凄婉。
黄昏了,日头落下山。翠儿踽踽回家去。
翠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翠儿知道,再不能这样了,这样很快就会把身体拖垮。为了肚里的孩子,她极力让自己忙活起来,不敢稍有半刻清闲。
但是,每当挺着个大肚子出门,总能看到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一坨狗屎飞到她的面前。翠儿不睬。上山种地,下河洗澡,该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人只有把自己照顾得好了,才等于照顾好了孩子呀。
她有个念想,无论如何,她要给大成留个后。尽管这孩子不是大成的。尽管大成不要她了。她要让这孩子为大成家传宗接代。她已经做了错事,她不能再对不起大成了。
翠儿打定主意,她要为大成看守门户。
她宁愿守这个活寡。
她在腰间缠上三尺白布。三尺白布意味着,她没了男人,她是个寡妇。她要寡妇熬儿,尽管这个儿,是个野种。
那是一个午夜,有风,月光被院里歪脖子槐树摇得支离破碎。翠儿要临盆了。这是件幸福而又折磨人的事,而又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可是,村里没一人来帮助她,娘家人嫌她败坏门风,丢人,来了脸没地方搁,早就与她断绝了关系;村里人厌恶她,嫌她伤风败俗,不撵她已是天大的好事,生野种,躲还来不及呢,没人来。翠儿在床上折腾得死去活来,直到筋疲力尽了,忽然一轻松,孩子的哭声在屋里陡然响起。
剪断了脐带,翠儿抱着孩子哭了,继而又疲惫而幸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