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记忆

      春节将至,我们一家三口都放了假,得了自由。我提前报名了邹平图书馆的志愿者活动,腊月二十四至腊月二十九都可以浸润在书香中;我家老王刚刚送走了高二的学生,选择先闷头睡一个懒觉来消除疲乏;小王同学此刻跟随美术班的伙伴们在温润的西塘写生。仿佛,年假只是一个让我们慢下来,休闲的日子,这一切与我儿时过年的记忆截然不同。

      小时候年味浓浓。一般刚进腊月,我就开始盼过年。因为过年意味着终于可以拥有一身新衣服,可以跟着哥哥放鞭炮,可以从一把压岁钱中保留几张,还可以吃到很多平时不能随便吃到的美味。

        这些美味的来源,大多数是自己家里养的大公鸡,谁家春天生下来,长肥了的胖猪仔,娘和姥姥做的一大簸箕炸货……。

      我们是一大家子人,年前爷爷一般要杀好几只大公鸡。它们有着鲜红的鸡冠,五彩的尾羽,还有矫健的身体,平时散养在我家的后院里。每次逮它们就是一出好戏。爷爷拿着长长的树枝,想把它们驱赶到鸡窝或者院子的一角,而这时它们的翅膀突然学会了飞翔,上屋跳树,无所不能……等逮到它们时,爷爷往往都是满头大汗。逮鸡的过程,野小子的我还觉得很好玩,在一旁为爷爷加油、呐喊,有时也会学着爷爷的样子上阵轰鸡。但杀鸡的过程,我还是不敢直视的。记忆中爷爷先把鸡脖子割一刀,把鸡血全放掉,再用滚烫的热水去除鸡毛。有一次,一只白色的大公鸡脖子被割了一刀,放完血,没等爷爷把它放进盛满热水的桶里,它竟然挣脱了爷爷的手跑了起来,在院子里悠闲地逛圈,爷爷只好又去逮它……。我和堂姐从手指缝里看到那个场面,两人对视一笑,又用手捂住眼睛。

      那时村子里几家人合伙宰一头猪,按需分分猪的前后腿、排骨、下水是很普遍的事。我还记得谁家有流哈喇子的小子,定要把猪尾巴抢去的。最后他家小子到底吃没吃猪尾巴,来年还流不流口水,我们都不曾关心……伴随着古老的祭祀,过年将烹宰庆祝的习俗流传了下来,最乐的就是一群群孩子吧。

        炸货是过年的必备。那时姥姥还健在,她做的一手好炸货,炸菜这天娘肯定把姥姥早早的请来。家里支了大油锅,锅里盛的是用棉花籽榨的“卫生油”,灶堂里燃起红红的木柴,伴随着“滋滋的”面糊下锅声,里脊肉、带鱼、大鲤鱼、夹了肉的藕盒、各种丸子——红烧丸子、豆腐萝卜丸子、绿豆丸子,陆续出锅。这时我肯定已是一只馋猫,在特别积极的端炸货的过程中,哪一种都不放过,都要尝一口……所以,那天我是不需要和大家一起吃晚饭的。除了待客的食材,这天娘还会给我和哥哥炸上几块金黄的地瓜,把面加糖活好,切成细细的、短短的条状,入锅炸成“小果”,最后剩下的面糊,涂抹在切成片的馒头上,做成如今常见的“馒头片”。这些都是我和哥哥一年来最好的零食。

        上面是自家产的、自己动手制作的年货,其它年货的来源便是热闹的、盛大的、红火的年集。我们村子在魏桥镇和章丘镇之间,那时候我们经常去章丘的“辛寨大集”。常年在外的爸爸放了年假,我便喜欢整天地粘着他。最喜欢的就是甩掉娘,跟爸爸单独赶大集啦!那个村里没有汽车、没有电动车,十多里的路全靠自行车的年代,爸爸在前面使劲地蹬着,我坐在后面欢快地唱着刚刚学会的歌。往往没到辛寨,我的脚便都麻了,有时丢了一只鞋子也不知道,无非是到了目的地,下来使劲地跺跺脚,向爸爸撒娇喊几声疼,再趁机要一双新鞋子。爸爸的主要任务是买青菜,毕竟大家都吃了一冬的大白菜了,过年还是要给客人上鲜的,比如:绿油油的菠菜拌白白的粉丝、翠绿的香菜拌豆腐皮、蒜薹炒肉等等。而我的目的不是这些菜,也不是大红的春联、福字,甚至不是新衣服,就是一个字——“玩”。那时感觉每逢年集,辛寨的每条胡同都有卖东西的,我被爸爸牵着手,穿越着每一条大街小巷,满满的都是幸福。至今记忆最深的,居然是有一年我突然特别想吃“咸鱼”。那是一条特别大的鲅鱼,干瘪的鱼肉看起来就特别劲道。我被摊位的老板说的不想离开,爸爸狠心花了十几元给我买了一条鱼的一半身子,还嘱咐我:“回家一定说花了三块钱。”那半条咸鱼,当年我吃了一整个正月,每次入口,都觉得它是当年最好吃的年货。后来再也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鱼肉,鲜鱼肉和咸鱼肉都没有那时的味道——我和爸爸有一个共同秘密的味道。

      满满的关于年的回忆都是吃。当然,还有正月初一起大早的拜大年、拜完年后的荡秋千、整个正月的走亲戚…记忆中的生活节奏很慢,人们有大把的时间用仪式来庆祝新年。

      最后一抹晚霞融进了夜色里,人工湖的彩灯瞬间亮了,邹平的主要街道也绚丽了起来,我的回忆被拉回。新年马上要到了,女儿研学回来后,大年三十我们回老家,和父母一起过团圆年!

      愿记忆永远温暖,愿现实都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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