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了这里，老莫吐了一口烟，他的脸色在烟雾里让人看不清。
儿子长大了去了大城市工作，爹娘相继离世，老莫也渐渐老了，儿子要接他去身边，老莫拒绝了，他觉得还是呆在这小城里好。
老莫抽完了手上的这根烟，干脆起身，继续沿着河岸往前走。
最近几年，河里的水已经快断了，上游还好些，不至于河床直接裸露在外，往中游去水就肉眼可见的明显的小了，河里一大半的地方都干了，就剩一支水流哗啦啦的往前流，但不像是几十年前还会溢出来的那种波澜壮阔的大气，倒像是小河小溪那般小气。下游的情况最严重了，和中游相接的地方那水又细又小流的也慢，苟延残喘罢了，他天天走天天看，还能不知道这下游的水一天比一天缩小呢。下游其余的地方早都干的不行了，最近几年也比较干旱，一到夏天，河床都会被晒的裂开口。
护城河现在还变窄了，窄了几十米。正是因为河水少了，最深的地方恐怕不过成年人一腿深，政府干脆把河道收窄了，在上面修路，拓宽了大马路，表面看起来路面宽阔平坦，可是无人懂护城河的苦。施工的时候都是在河道里把水围起来用水，修筑用的泥土石头也是挖掘机从河里挖的，施工的那一年，河道里到处都是卡车挖掘机，水都堵在上游了，中游下游直接干了。现在护城河里的坑坑洼洼不注意看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长满了草，草没有人管，长得很高。甚至还有人直接去河里种菜！
老莫今天走到中游就不想往下继续走了，因为他看到了在干涸的河床上，哪怕有泥粘在那一角落，他也能认出来那是船的残骸，旁边是挖掘机和卡车，在挖土呢，想来这残骸刚被挖出来。他想起了曾经划船的日子，想起了年少时光，回忆里泛着涩。曾经的绿水盈盈不复存在，只剩斑驳的河床，杨柳依依也不复存在，要拓宽路面，河边的柳树都被一一挖去，现在的路边都栽植是矮小的灌木丛生植物，还有隔一段一个的风景树。
如果说以前的洛城是一个靠北的南方小城，现在他不能改变地理位置上的事实，但这小城早已不复江南光景，除了为数不多的江南古建筑，其中大部分还是现在仿制的，其实更多的还是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老莫想，他的江南不在了。
老莫今天也没了心思，干脆转身回家。
老莫的家在上游，有原本的宅基地，儿子有本事儿，盖了一个中式别墅。这块地儿也算是闹市取静了，到底静不静的老莫也不知道，毕竟汽车的声音听惯了。周围早都被开发了，各种各样的建筑都有，像这样的居民房也有，人人都说他们家地段好。
老莫推开门，穿过连廊，院内的是小江南光景。院子里有一口井，水很旺，哪怕这几年干旱水位也只下去了不到一米，以前不干旱的时候井里的水距离井口也不过半米，人伸手都能够到，尤其到了夏天，雨水多起来的时候，井里的水都快满溢出来。
有一占地一半的小池，里面水挺深，放置了假山，养上了水植和锦鲤，老莫喜欢养鱼，他还会投放几个鲤鱼草鱼的进去，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人过年回来就能吃上美味的鱼，自己养的吃的也放心。
知道老莫闲不住，儿子专门给他留了一小块儿种菜，老莫对这块儿地很宝贝，里面种上常吃的蔬菜，比如葱、青菜。夏天就是番茄，茄子黄瓜，他施肥施的好，也方便浇水，这些结果也结的多，夏天儿子一家回来避暑休假，这些东西孩子们都爱吃，儿子儿媳也说自己种的菜就是好吃。两个孩子走的时候还带了苗儿种子，到城里到底也没养成。
老莫在亭子里坐下，看着小池里的水，看着小池里的鱼，不知道在想什么……
